怎么走都是尘世的入口(六首)

姑麻湖畔
 
晨雾散开，我们沿湖走了一圈
回到原地，晾晒被露水打湿的帐篷 
倒映在湖水里的天空、云朵和树木
触手可及，又深不可测
仿佛能听到彼此清新的呼吸
我们的渴望裂开了缝隙
干瘪的内心突然充盈
纯净是一种美妙的声音
飞鸟划破的水面瞬间愈合
不可言说，但可传递
好像洗去了什么，又卸下了什么
下山比上山轻松了许多
挂在两只裤腿的刺蒺藜
这些聪明的种子，跟随我们
也想去没有到过的地方
 
 (原载《莲池周刊》文学读本2024年1月05期）

 
两河口
 
这一幕，叫悲喜交加。
那一幕，叫你情我愿。
还有一幕，叫素不相识。
 
两条河汇聚，
两根弦，拉一把琴
能不嘈杂喧闹么？
 
有了桥，摆渡的船就少了。
坐在茶馆的二楼，不等什么人
看到街头戴毡帽收羊皮的小贩
突然就想起了曾经的祖父。
 
在两河口，没有进出之说
怎么走，都是尘世的入口。
 
（原载《草堂》诗刊2024年03卷）

 
多儿姑娘
 
十二座水磨房连在一起
是否每座里都有一个
叫多儿的姑娘
 
常年虚掩着的门
只用细皮绳拴上
打下一个陈旧的蝴蝶结
 
要等到深秋，镰刀挂在夜空
架杆上鸟雀成群
等到把脱壳的青稞炒熟
木槽引入溪水
磨盘开始转动
 
窗里窗外，层层雪花飘落
她们心上都停歇着一只类似的蝴蝶
羽翅扇动，暗藏玄机
不在娇嗔的眼神里
也不在甜言蜜语中
 
不是——你们说的
轻轻一拉一拽
就能开的
 
（原载《草堂》诗刊2024年03卷）
 
 
迭 山
 
一座山里
得埋多少个春天
才能如此长青。
 
层层松林，披挂着涛声
风吹——
就如大海晃动。
 
褪色的松针
如浪花飘零
日积月累，在林间铺了厚厚一层。
 
青绿的延续——
就是松塔滚动，种子入床
河滩边育出的一片片苗圃。
 
寸草不生之地——
最高的措美峰，我们是上不去的
陡峭的崖壁上，只生鹰翅和岩羊的脚步。
 
一座山弥散的气息
湿软了脚下黝黑的腐殖土。
我给它画像：
远处会传来两三声吆喝，
驼背的拾柴老人坐在石块上
点燃了手中的羊骨旱烟。
 
（原载《诗刊》2024年第4期）
 
 
礼物：梅花椒
 
拨开带刺的枝条，
比玫瑰更为扎手。
夏夜里爆裂，能开出梅花样的果实。
只要你喜欢，就以溢满山岗的异香
和涌上舌尖的酥麻
来驱散多年审美的空洞和爱的疲倦。
 
（原载《诗龙门》2024年春夏卷）
 
 
爱的蜂巢
 
我有爱美之心。
追逐景色，采风采花
笑傲江湖，但不招惹是非。
 
自身带毒的一剑，
不会给陌生的路人，
也不会给眼红的仇人。
我只留给自己，刮骨疗伤。
 
无论多远，我都会回来。
回到你身上，由无数个或缺或圆的月亮
粘连在一起的甜蜜的窝巢。
 
（原载《散文诗》202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