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走向成熟
——2020年九月号《诗刊》综合述评
一、诗歌向下接通人性,向上接通神性
这一期《诗刊》收到的晚些,且又是主打青春回眸的栏目为上半月,所以只好评述运用了“本末倒置的“顺序去写。先从下半月开始。九月,是一个庚子年逐渐走向成熟的九月。诗也是这样,每一个诗人年度内都有了不菲的收获。因此写这个月的综合评述,笔者也带着兴高采烈的心情。
本期《发现》推出了夏杰、马文秀的诗。夏杰的这组诗《爱过的与爱着的》从文本上看是属于乡愁方面的写实与记叙。组诗在语言上并没有创新和突破。值得注意和欣慰的是第一首《参照物》和第二首《顺从》诗人是属于有生活写作。诗人能够找到诗的情感抒发节点。就《参照物》本身来说,这是一首现实生活的“谴责诗”。诗人夏杰在这首诗运用了对比法,以前半部和后半部分互文映衬、对照的形式揭露了一个可以歌颂的周末,一个可以隐忍疼痛的周末。这一个周末诗人笔下的“鸟鸣、电锯、狗吠、以及声音都在文本上以写实的方式被梳理出来。其实,诗人要表达的正是这一个周末的不寂寞与寂寞。这一个写实正是一个乡镇、一个小县城边缘化的变化。前半部分是活的东西,有情趣、有情调,有热度;后半部分是死的,是寂寞,是无奈,没温度,没方向、没劲头。但是也可以说前半部分是爱着的,后半部分是爱过的。《参照物》的参照有了社会发展进步的隐喻,这一个隐喻暗含着进步的社会让劳作奔波的人们一点点进入望楼兴叹、望城兴叹;诗中直视了有业者的欢乐、无业者的无奈。《顺从》写得文本扎实,描写和叙述切入主题自然,没有刻意雕琢的痕迹。仅从夏杰的两首诗既可以看出,他的诗歌走向趋于乡愁。下面余下的四首属于自己的感怀,《索取》、《爱过的与爱着的》诗的句子凝炼不够,且过于絮叨。吉林诗人董喜阳在正方里引用了英国诗人奥登的话说“无论我们如何定义诗人,他首先是一个热爱语言的人。”董喜阳为了进一步佐证夏杰是热爱语言的诗人,便肯定了夏杰的诗“这是对生活的辩护和纠正,抵牾成一种生存道德的热忱。他的诗经常是多种语言艺术的穿插和俯冲,自然婉转的叙述,温暖湿润的抒情。”我不这么看。因为一个热爱语言的人,并不一定是诗人!诗人热爱语言是有炼句的。一个成熟的热爱语言的诗人,热爱生活是第一位的。语言只不过是通过语法修辞、逻辑思维的层面表现出来。任何一个诗人只要做到文本上的炼句顺畅、表达自然,不诘屈聱牙、不龃龉,且讲究炼句、意境的深邃,我看就足矣。董喜阳谈到的叙事语言和抒情语言也属于诗人炼句中的“道”和技巧。相反,我倒是同意反方熊辉的观点。“诗歌创作不只是在表达感情,更是在塑造一件艺术品,对其语言和形式由当别具“匠心”。既然兰色姆认为“诗歌是自给自足的有机体”,那么夏杰的这一组诗恰恰在有机合成上还欠火候,还缺诗道。尽管熊辉在反方总结时说“瑕不掩瑜”。我个人认为,夏杰的诗并不存在着“抵牾”的意象矛盾影子的树立。
《双子星座》推出了马文秀、陈群洲两位诗人。马文秀的《一场迁徙》节选是来自她的长诗《百年藏庄》。这五组98行长诗作为《百年藏庄》的开篇,苍凉、深邃、壮烈气势非凡。诗人旨在用这样一个场面、这样一种文本叙述像一个考古工作者,精雕细刻了这一个民族的一部分百年前东迁的历史。这一个历史用诗的语言记录下来,无疑为百年藏庄增加了人文色彩。无论是“神造出了我们,还是我们造出了神”生活都是“一场朝圣”、“你在救赎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救赎你。”诗人鲜明的观点再一次证明了祖国民族的伟大,中华民族的坚定信仰。马文秀的诗历来讲究“活泛”、讲究“气势”。“一壶烈酒下肚,卸下疲惫,踏乐而舞,任由靴子敲击出凯旋的乐章。牦牛舞、狮子舞、鼓舞、谐钦等等“隔着兽皮舞吉祥”以上的各种舞、快乐、原始,都是藏族人热爱生活、热爱土地、敢于朝圣的象征。马文秀的长诗节选很有地域性,这一组诗应该看作是一个民族文化符号节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马文秀在后记里感言“诗歌的话语,向上可以接通神性,向下也接通人性”“敏锐的语言能力,雅致的审美趣味,现代性与古典性交融的文学和文化眼光,这些都是诗人持续写作不可或缺的关键因素”。正是坚持这一种观点,马文秀的诗歌美学、诗歌艺术一直坚持在民族、传统与现代文明的对接上谋创新、求发展、谋故事、求提高。诗歌向下接通人性是给予、是善性、是天性;诗歌向上接通神性是尊重、是虔诚、也是修道。
二、诗既“甜蜜着哺育前的饱胀”又“接近内心的安详”
此期《银河》艾子的组诗《三月梨花》很有看点。一是诗歌短小精悍、清新自然。二是诗短有故事。三是诗人挑选的意象都是我们在生活中眼大漏神的。像《深夜穿越华北平原》里“一生唱一个旋律,一生只讲一个故事”、《夜宿茶溪谷》里的“茶树抽枝,千虫诵经”、《我在稻田里种了一棵桃树》里的“桃,准备好了吗?夕阳往我的血液中添足了柴火”、《番茅村》里的“以及一顿飘香的饭菜正等着她们,温馨、质朴、祥和、幸福呼之欲出!”《三月梨花》里的“使灯下坐禅的少年,胸口温热,意念随阳光消融。”等等极具经典的句子,均具备了在生活中的发现和炼句。诗人的诗没有无知识性写作,也没有可以的雕琢。每一首都是新感觉、新发现。这一点上还可以看出,一位大学老师的诗歌语言、意境、抒发情境的氛围都是鲜活和神圣的。艾子的诗逻辑思维好,每一首单挑出来不缺采,不掉价。每一首都是晶莹的露珠、硕果有神的葡萄、都是层次感非常明显的五花山。艾子的诗既“甜蜜着哺育前的饱胀”、又“接近内心的安详”。是典型的“自然派”。纵观艾子的诗,也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生活是诗的源泉,热爱生活的诗人,神也爱着她(他)!
诗人写诗,编辑编诗,读者读诗。诗的市场永远站在读者这一边。我们的诗人、编辑尽量也必须和读者站在一条起跑线上,或者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尽最大的可能为读者提供最有营养、最为丰富的精神食粮。决不能懂诗的人站在门外,编诗的人坐在屋里,读诗的人在微信里、公交车上。何时能够三位一体,运用一个三维、在一个层面上谋立意、谈创新、讲质量、谈发展、论提高?如今,一些所谓的诗人以所谓的口语诗、叙事诗,极尽能事的大言不惭、霸园子、占山头、搞倾销。我们不叫他(她)垃圾诗,真是太让他们(她们)幸灾乐祸了、太便宜了他们(她们)。尽管一首好诗没有固定的判研标准,读者能不能读明白、读进去总该是标准吧。不能因为是盐碱地就判研水是咸的、涩的;也不能一味的模仿西方的、境外的,把中华民族的自由诗去传统化的就看作是好诗。诗歌的创新、发展还要站在民族的高度,运用好、发挥好汉语言的天生丽质的本质作用。诗歌是讲究意境和雅美的,任何一种洋洋洒洒的分行叙述都不属于诗歌的范畴。无论是自由诗、古体诗词都要在意境表达、感情抒发、遣词炼句、哲理逻辑、空间留白上下功夫,否则让记叙文混进来,让分行的文字占据诗歌半壁江山,岂不让我们的老祖宗在坟墓里也“死不瞑目”吗?诗的抒发情感、塑造意境和美感一样重要,三者缺一不可。当下有好多人认为“我的诗好不好,在省级、国家级报刊发表了就是‘好’的标准”。此言差矣!曾经有过鱼目混珠的时代,买马者与卖马者自己先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交易,“常马”也能卖上好价钱。
这一期的E首诗,有两首诗很有诗味儿。一首诗是江西李佩文的《汲水的母亲》,另一首是黑龙江张奎山的《表达式》。《汲水的母亲》旨在情感上表达这样一个结果“一个懂得收放自如的人,总把命运的线牢牢抓在手中。”收尾干练、精悍、果断到位。《表达式》突出了离别时的心情。开头的衬托与结尾的内心独白吻合自然有理、有力。这两首诗弹性好、有张力。都是生活中的感悟。这也正吻合了诗既“甜蜜着哺育前的饱胀”、又“接近内心的安详”这个观点。
三、注重“内省与表达”,做一个真正的打捞者
青春回眸是《诗刊》一个主打栏目。这一期的青春回眸无论是陈人杰、胡茗茗、祁人还是包临轩,他们的诗聚焦点切入准确,几位诗人在诗歌的表现手法、诗歌的意象遴选方面都能“注重内省与表达”。就像胡茗茗在后记里谈到的“我为什么坚持抒情?”胡茗茗认为“我始终认为写诗和瑜伽的冥想非常接近,我观察着另一个我,相互审视,相互纠缠,相互记录”。因此,胡茗茗的诗总能在诗中找回自己,我写我心。她的代表作《九年》、新作《偏爱》《几乎完美》《交代》都可以读出她的乐观、以及警醒的哲思。祁人的诗在内省与表达上,强调的是生活地域的写实性。通过写实、地域性还原生活最美好的、最值得追忆的。他在回眸的这一组诗中代表作《和田玉》中的“玉”,只不过是诗歌表达的一个感情媒介。这一块和田玉把母亲、妻子与我的情感关系表达的具体而富有深远的意义。祁人在写作的文本上强调“对于诗人,似乎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心中不能没有爱,否则写出来的只是一个一个的词汇,而不是一行行诗!”。因此,这一个观点更需要内省与表达。祁人的诗厚道、诚实。表现在诗歌中以《一朵花的春天》《致望夫石》即可一窥全豹。
从读者和编辑的角度看,包临轩的诗更注重的是生活的血性、人性。他的代表作《自燃》取材新颖、意境深远,观点明朗通透。他的新作《你总是这样》里的《致母亲》进一步围绕母亲写人性、《亚布力之雪》围绕雪与女孩写人性,《你总是这样》通过森林成片的倒下去写人性,《雪》通过人影和车辙写人性。这些生活中的意象撷取,具备了“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的情感要素,达到了寓情于景,托物言志的效果。包临轩在诗的后记里指出“现代诗歌的特点很多,其中最大的一个,是要呈现和揭示人、世界与心灵的日益复杂性、多重性和隐蔽性”;“仅仅依靠起步时那一点可怜而狭小的热爱,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不间断地进行自我调整、更新、拓展、进化和提升。”这就是诗人强调的、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内省与表达”。按照这样一种思维,再回过头来研读包临轩先生的诗,就像一个迷途的人,发现了桃花源、有了回家的新路径。他的诗一直在生活中来,又到生活中去,那些有营养的意境、语境处处会让你折服。包临轩的诗洒脱大气、视野宽阔,厚重感好。属于现代诗中坚持有风骨、有个性、多大的风暴也不倒伏的那一种。从他的诗《自燃》里我们会读到更深层次的隐喻。一个人是不是也像一辆街头突然自燃的车,一次偶然中必然的自燃,最终剩下自己的筋骨?
北乔的诗《对岸》把哲理渗透在一条河流的岸边,喻意性极强。诗歌通过“对岸”直视了两岸的相互吸引。人越想得不到的,越要得到;越想过不去的,越想过去。所以“离开了,竟然感觉从未到达。熟悉,因为离开而陌生”。《另一种时间》采用反诘句把读者带入“倒影,落入水里的现实,不再坚硬;漂浮的落叶,是死,还是获得重生?”。北乔的观点是“诗歌需要让人读懂,但好的诗歌应该不能让人读尽。”、“写作源于灵魂”;“诗,之所以为诗,是因为诗为我们诗意了生活。为我们了解世界,了解自我、与世界对话、与自己对话,提供了一种特别的可能”。由此可见,北乔更注重的是生活的积淀和打捞。他的诗有口感,有看点。
陈人杰的诗《姐姐》也是在写人性。这一首代表作处处充满着人性善良的痛点。诗人诗里的叙述与描写真实可信。他的诗歌语境处处围绕着“血浓于水,骨与肉再一次咬紧”、“窗台上的喜字,和你的青春、都在迅速褪色”写姐姐。整首诗怆然泪下。但是,姐姐依然像我的母亲“她们手中的针,总是用锋利和疼痛,准确的,把我和你连在一起”。陈人杰的内省与表达也是建立在追忆之上。陈人杰强调的是“诗歌要揭示本质,更要彰显精神。”“打开了无限的时间,让我们融入更深邃的神秘,抵达更无言的沉默。”
纵观上述几位诗人的青春回眸,他们都是一个真正热爱生活的“打捞者”。
这一期诗刊,无论是上半月、还是下半月,好诗多多。由于受报刊版面的文字限制,有好多好诗不能一一述评。点到为止的诗人和诗,也许正是他们诗的风格吻合了我的诗道,我便倾心尽力的写下这点文字,我写我心。
九月,进入了一个收获的秋天,我们该为辛苦一年的编辑点赞。是他们发现了《发现》,是他们带我们走进了《诗旅一带一路》,是他们让我们看到了闪亮的《双子星座》《银河》、青春葳蕤、芳华嫩嫩的《校园》,为我和我们作嫁的人,永远是我和我们感恩的人。
2020年9月30星期三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