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寻找冻不死的冬青树、雪莲花
——《诗刊》十一月份综合评述
诗人与平民百姓不同的是,老百姓是现实的,他们要在现实中用血汗、价值去追索油盐酱醋茶。要用自己的汗水打磨真实的日子,而诗人却不是。诗人是活在梦幻中的。似乎梦幻中的理想一定要美于现实。从十一期下《发现》栏目何新乐的《隐秘的事》八首诗里,仔细读一读,就会发现,何新乐一直处于“黑暗之中”。诗人在黑暗中已经发现了现实生活中被掩埋的那些不敢正视现实的东西。这些“东西”正在挣扎着,试图找到一个光明的突破口。在这八首诗里,何新乐就成了《隐秘的事》的挖掘机,无论多高的油耗,多深的洞藏也要把它们拯救出来。为此,“发现”便是这一组诗主题的统领。第一首《长眠于此的……》是一个梦埋在了时间的墓穴之中。由于久远,需要“退潮后沙滩将海水归还”、诗人的意思说午后的阳光来迟了,时间让人产生了慵懒,于是,隐秘的事便是“凋零的岁月”!我们的世界有好多美好的事物由于缺少阳光,缺少明媚,好多本来就很有希望的一些事物扼杀在黑暗之中。比如诗人结尾“陪伴它们的是更深的遗忘,和更深的夜色,你看它们是我心中秘密的花园里,那些自开自败尚未命名的花”。第四首《假想的草原》以三段落起始,开头一段引用,在第二段完成了对草原的假想,直至对假想的无望。“心怀沙漠之人假想的草原,他积聚起一些梦做成云朵的形状,还需一些霞光,从他暗淡的心中支取,他将绵延的时间涂抹成巨大的苍穹,用它映衬草原代代的枯荣”。既然是假想,当然允许假想回到现实。梦的破碎,让诗人最终“草原上空无一人,只有一条冷漠的河,顺着悲欢往下流。”第五首《隐秘的事》是这一组诗的核心。诗人不回避矛盾,他把隐秘的事都归罪于“夜色”。他笔下的物象、意境找不到一丝阳光,于是整组诗一个矛盾聚焦的焦点就放在了“梦”上。关于梦可以有三点解释,一是美梦,二是碎梦,三是空像。这三点都是不现实的,因此何新乐便寄托于把隐秘的事都植入他的梦中。诗人已经不回避“他向往夜梦、神秘、永恒,甚至向往虚无。他把沉重的躯体、火柴、黄金留下、只身逃离,身处梦与非梦之境域,仿佛樱花落满地”诗人在整组诗里一直试图从梦境中把现实生活中的那些美好、人为因素掩埋的挖掘出来,分享一下拥有的阳光。可以看出,何新乐的寓意是在以梦的形式,意在突出自己被一种黑色包围,寂寞、孤寂、灰色的空间里,找到一个爬出的洞口,最终揭开人性不人性的另一面。但是锋芒并不尖锐如刺。
《诗旅一带一路》的太仓小辑吴少东、庞培的两首诗很有深意。一是吴少东的《浏河的唯一性》发现了“一条内河与一条江在地球上支成锐角,顶起大海”、“液体的金字塔,顶起蓝色的太阳”。诗人的一“支”、一“顶”,形象有力地说明了任何一种伟大都来自弱小和平凡。这一个平凡和伟大的矛盾关系就是那一个“金字塔”的顶与底的关系。庞培的《看不见的爱人》以排比气势拟化了“我的爱人”。于是我和她的故事“是风和风的拥抱,我结实,她年轻,我安静而料峭,他无声而迅捷”诗人显然把自己拟化成一座山峰,无论是北方和江南,爱人是天天与之耳鬓厮磨的风。尽管有时候带着希望和失望(诗里的迅捷就是这个意思)。
诗人陈泰灸的诗《刘家港,你只忘了一把油纸伞》值得咀嚼的靓句是“那些水都奔大海而去,所谓的归宿都是身不由己。”、“用一只小船承上启下,你想出发,就得为爱情留下什么”。这样意境深远、可咀嚼、可回味的短诗该是诗人井喷式的杰作,也符合了泰灸的豪爽、仗义性格。诗如其人是也。
诗长在泥土里,就有生命力。阿垅《格萨尔王的马蹄印》七首诗,首首蕴含丰富,意境高远。诗人通过《铁尺梁》感悟出了“越往上,尘世越平淡,光阴越稀薄……”的境况。《包藜》感悟出了“没因罕见而稀有自觉高过他人一头。他们不卑不亢,与众多草木,平起平坐,从生到死”万物草木一一相偎的一种尊敬与和谐。《迭山杜鹃》在阿垅的想象中是海拔四千米以上的花朵。不但令人夺目,而且“没有一朵盛开的花是丑陋的”。以至于美到极致“她们的美深含两个酒窝,窒息了长风几十里”。多美的意境啊?《雪落郎木寺》的雪具备了神性。“可以诵经的雪,让布靴踩出脚印儿”、“不说卓玛的鞭子孤单,扎西的腰刀失眠”、“不说全部,只说其中的一片,落在了羊圈外,那只黑色藏獒出神闪亮的鼻尖上”。这些细节的出神入境的刻画,灵动、亲切、自然,无论是美感、还是文本都具备了阿垅的排他性。
阿垅在后记里说“这些故事的某些情节自然而然成为我诗歌里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我诗歌创作索要汲取的养料。”阿垅的这些养料,就是泥土、就是生活。纵观阿垅,他能够恪守生活中汲取养分的为诗之道,所以他的诗写得干净、清纯、朴实、自然。文本上也像一块块石头结实、严密、厚重。
玉珍的诗《林间路》写得有味儿。但是诗的影子像一个女人,声音、语句也像一个女人,尤其是乡下的老女人。比如“雨在降落命运,降落即兴的旋律”、“雨从那降落命运、降落绵密的旋律”、《雨在降落命运》;“我在雪原中站立,周遭是浩瀚的寂静”、“它已在我掌心融化,一朵,另一朵,消失得真快,但已是疯狂的一生”《雪》、“波涛像一种影像,滚动着,不像水,翻腾着,不像海浪”《离开太平洋》。这叫有味儿!
语句过长、细节炼句不够,像一个老女人!明显的是《林间路》的那一首意象过多、婆婆妈妈,玉珍把自己缠绕在里面,不空灵。不过玉珍的诗写得善良、有人性的这一面还是给个满分的。
严寒《在塔布河谷》这一组诗里嵌入的对象是人与时间的拷问,神灵与尘世的拷问,幸福与蝉鸣对时光的拷问。我面对悬崖,面对一张寻人启事,拷问我自己,人世间如何能冲破藩篱,像一只羊一样不会被人宰割。你面对现实,逃离该是怎样一种解脱?所以,严寒在“祈祷”:风不再把日光吹乱!希望这世界不要再有“越来越黑的群山,越来越黑的蝉鸣!
因此,这一期的《银河》从阿垅开始上市,编辑精心选材、推出了这一年这一期像严寒《在塔布河谷》、玉珍《林间路》、阿卓务林《天边》、李壮《放生羊》、郭辉《蚓鸣》、陈波来《在入海口》、空格键《花朵》这样一组组好诗,以飨读者。
这一期的《校园》有两首小诗一个是上海武宁路小学三年级学生孙益艳的《回》、二是江苏南通市海门附属中学初一的学生时金壹的《风》。回、风两首诗短小精悍、意味绵长。值得点赞的是两位小学生眼下有物,言之不空,诗句有弹性,给人回味的即食性咀嚼,空间留白好。
E首诗里广东黄药师的《春天是母亲的抒情》是一首写实性极强的情感诗。作者说“母亲放不下的东西很多,比如二姐的婚姻,我都没着落的房子,小妹的工作”,当作者“以至于我常常看到荒芜一片”的一切景象时,立即戛然而止了眼前的“藤蔓重生”。原来作者在回忆母亲的时候,一想到春天,就觉得母亲是春天最美的。那一种抒情已经馨香葳蕤。
《方阵》里读了解渴的诗是黑陶的《江南的旷野上》。黑陶的诗没有刻意雕刻的痕迹。从文本上看,组诗构成的语境要素靓丽、活泛,任性、钢口好、回旋角度新,寥寥的文字,珠玑似地,紧紧地串在在一起。像《火的迁移》、《红月》、《五月》等等几首短诗,越品越有味道,越嚼越香。
整体上看,公立十一月(农历十月),这是农历庚子大运流年上阴阳五行运行至此的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秋冬交替的季节。这一个季节应该保暖,在北方人们衣服一层层加厚。我想诗人的诗歌也应该是这样,一是应该多出现一些暖心、入心、入流的诗。二是希望一些诗歌的制造者、运营商,贴好自己的标签。三是净化一下诗歌的推崇异域化的西式写作市场。提炼民族的、乡愁的、时代的、祖国的诗歌个性化、人性化语境。
十一月,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让我们在另一片天地的意境氛围中,寻找冻不死的冬青树、雪莲花。
2020年12月11日星期五于呼和浩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