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彦淖尔随笔（组诗）

 
葵花
 
有了黄河的水
有了烫脚，润脚的黄土地
这河套大平原的葵花
才像我奶奶说的
“这花瓣，真香啊！”
 
什么叫一望无际
手牵着手，肩挨着肩
一垄挨着一垄，一片接着一片
这就是爷爷说的
“没边没沿儿”啊
 
大黄河两岸
岂止是磴口，榆林
岂止是五原，杭锦后，乌拉特
金黄，金黄的大河套平原
小地名还有：巴音宝力格，大佘太
 
在磴口，在五原
我看到了河套平原上的人
像一把黄土、黄泥
一下子攥紧了、松开了
一辈子的亲和，实诚
几代人的手感，劲道
 
 
乌拉特梭梭林
 
狼山的大小石头
有红有白，偶尔的褐色
也是来自白垩纪
 
远方高低不一的胡杨林
无论是眼下倒下的，还是挺耸
斜逸的，也是来自白垩纪
 
杭盖大戈壁
宝音图后院
为什么一把马头琴
就可在月朗星稀的时候
拉来野驴多情的叫声
 
是石头闻鸡起舞么
是胡杨林从遥远的意境走出来了么
乌拉特梭梭林，一脸众生相
只是一个“黄”字上的“野”
就是一杯咖啡的夜晚
就是一杯奶茶的天下
 
回归啊原始
我们都是山顶洞，云南元谋人
我们曾经都是一棵野草
一头头耕躬垄亩的活驴
我们身后的一副犁杖
犁开的黄河土，一片谷子高粱
是我们一个春天，一个秋天
光着脚人的信仰和家当
 
 
乌梁素海 
 
母亲河改道了
扔下你，你成了单亲孤儿
你是不是六百年前
一尊石头的乌龟终于长成
 
留下的杨树林，野刺榆
岸边的洪莎柳，野葡萄
守着苏独仑，大佘太的老房子
葵花秆的炊烟与谷草的炊烟
亲吻着泥土上的乡情
还有了母亲的模样
 
在苏独仑，大佘太
我登上了老房子的房顶
我看到了乌梁素海的湛蓝
也闻到了一家家素海鱼的香味儿
 
在乌梁素海
我不敢早睡
因为有一支红烛
我要陪着到天亮
——到天亮
 
 
巴音杭盖
 
从巴音杭盖姑娘群里
挑出一个，挑出一串笑声
放到我的宝贝八音盒里
让小草顶着露珠听
让蝴蝶围着红花、白花翩翩飞
 
从小媳妇群里
挑出一根独苗苗
扛着锄头，跟着我下田
早霞，正午，黄昏
我们跟着日头影儿啊
听蓝天上的云雀
麦田里的蝈蝈
 
麦子熟了
爷爷、老爹皮肤那样的麦田
一片片，一片片的啊
肥得流油的巴音杭盖
一片片，一片片的啊
高粱，谷子，糜子，葵花，荞麦
五谷丰登，五颜六色的巴音杭盖
 
坐高铁，再回巴音杭盖
拜一下祖坟，看一下老亲
睡在黄河土，黄河泥，黄河坯的
老房子，老炕上，唠上一宿
黄河水，黄河两岸人的嗑
我愿醉去，也愿意醉死
因为我是巴音杭盖人
我是巴彦淖尔从小就喝黄河水的人
 
 
冬月谈雪 
 
哪一年
巴彦淖尔的雪
都比陕北高原的白
临近磴口，巴音戈壁
今年的雪，像玉龙雪山上飞过来的
贴在脸上，美滋滋的
甜润，亲切
 
这小雪，大雪
很有哲学的意境
它们喜欢红灯笼挂上的腊月
也喜欢杀猪宰羊的傍年根儿
雪是我家的老表亲，七大姑八大姨
它们一来就扎堆在开春的麦田里
 
谈雪，我也愧挺
因为我总有一双脏兮兮的脚
要故意顶着潇潇洒洒踩上两行
一行是人字，一撇一捺的
尽管不周正，黄河两岸
但它是天上一行北雁南归的影子

（2022年12月9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