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笔记（组诗）

挠力河
 
每年必定要接纳
一次野火
每年必定要跪拜
一次山神
五月，迎接你
达子香灿烂
我和荒友
就在你的风口浪头
躬耕陇亩
参与人拉肩扛
 
第一次
揭下你的盖头
我抱着你
走进那一个
低矮的马架子
山雀、野鸽子
暴马子花围前围后
我们就这样
带着三千里江山的硝烟
把一根根麻绳套在肩上
从此——
人们叫我们
山南山北
叫我们
黑土地黄棉袄
叫我们
老知青
 
寻找阳光
寻找大海
你——
告别了那丹哈达岭
告别了老黑山
过七里嘎
携七星河私奔
一路上，烈日炎炎
一路上，彩云追月
 
垦荒的故事
用簸箕簸着
用扬场锨扬着
一列列拉进拉出关里关外
一座座手拉辫大粮仓
从此是共和国的饭碗
从那丹哈达岭到诺罗山的距离
千回百转，正好是
血浓于水的距离

 
风吹麦浪
 
一望无际
泥土里
有骨
有魂
有烈火
有石头
有千里之外
呐喊的声音
 
风吹麦浪
雪野，荒原
几千里红旗不倒
威风猎猎
我们看到严寒里
军大衣、羊皮袄
裹不住麦浪滚滚
大荒人依旧
拔节、秀穗、扬花、灌浆
 
一望无际
三江人
最贫困的时候
也是仰着头、弓着腰
面对天与地
勒紧裤腰带
为共和国添砖加瓦
省吃俭用
为共和国装满饭碗
 
风吹麦浪
石头唱歌的时候
要比泥土高八度
音节好比啼血的杜鹃

 
回红卫农场
 
老房子没了
基建科后面的医院没了
没了场部的那个电影院
站在陌生的街道上
这就是62团吗
红卫、换新天
我从八连到场部电影院
每一个夜晚都披星戴月
我的泪里不止一次
淌出你鲜亮如初的小名
 
沿着挠力河顺流而下
我去采撷一朵红百合
献给东山白桦林里的
一位北京宣武女知青
我在墓碑上
重新漆好她的姓名
拍她一下碑顶
仿佛，我们
又在掰腕子
又在打鱼摸虾
又在打手击掌
草帽下、场院里
我们用口号较劲儿
我们用梦想打赌
 
车站，锈迹斑斑的道线上
一列绿皮子火车
待避在辅道
远方，又不知道
哪一个专列
旁若无人匆匆地通过

（2019年2月21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