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滑秆垛（三首）

1、
四连房后，离
一盘磨
一盘碾子不远
一块空地
三十年
爷爷、老爹的麦滑秆
垛在那，麻雀星星点点
一条老黄狗
一头老黄牛
年年如此。三九天
刮西北风、下大雪的时候
鸡鸭鹅聚在那
小村子、小连队，除了偶尔的狗叫
村长、连长的骂骂咧咧
基本上，三趟街
——一连几天鸦雀无声
 
那里藏着的
有我的童年
童年的歌谣
爬上麦滑秆垛
一伸手，炊烟从指缝里穿过
时不常还留下
一点碱草、野蒿子、扎毛颗的味儿
 
高高的麦滑秆垛
我和马丫、二胖儿
上学前转三圈、放学后转三圈
高高的麦滑秆垛
背着大人，掏出一个草窨子（草窝窝）
钻进去啃冻豆包、
藏猫猫、读小人书
有时候偷偷地
——住家看狗

（四连，即黑龙江省856农场场部东北八里地的4连）
 
2、
四连，场院里打完麦子
麦滑秆金黄金黄地聚在一起
奶奶的豁牙子又露出来
爷爷和老爹这副老搭档，开始
和泥、脱坯、扒炕、抹墙
 
麦滑秆攒起来
麦余子攒起来
几车黄土、几场东北大鼓书
小日子一锹一抹子、磕磕绊绊
离拉歪斜开始进入
——歪瓜裂枣的秋天
 
小连队、小山村的
麦秸垛，屯嘞“吧唧”的
像乡村穆棱河边上的
荞麦花、紫皮蒜、毛毛道儿
异国他乡的记忆里
五千年、一万年
也像村口的老井
——我的家乡人永远守着的地标
 
3、
抱一抱
想起了我背过的二丫儿
 
抱一抱
身后跟着二丫儿
 
抱一抱
麦滑秆
哩哩啦啦
我前面丢了
二丫后面捡着,划拉着
 
就这样，乡村
在鸡鸣狗吠中
读懂了诗经
读懂了人手足、口耳目
乡村就这样
离小镇、大城
越来越近
躺在麦滑秆垛上
查星星、看月牙儿
听碾道里崔二娘哼哼出的
苏武牧羊、回杯记、王二姐思夫
看云向北飘
看锄头底下的逗号、句号
看犁杖底下的空格、分行
看一锅锅喧腾腾的大馒头
——开花！
看蓝天下一行行大雁
——春去秋回！

（注：马丫，原名马媛儿，祖籍山东莱阳大夼公社人。1956年生于856农场四连。大学毕业时回农场学校当了一名老师，一次上级组织的学生假期野游，为救一名落水的女学生，牺牲了，我们小时候东西院邻居，哈师大中文系中文三班同学。）
（2019年11月3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