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爱情简史（长诗）

序篇
 
有爱，爱像额尔古纳
也有心思，像蛇将高山盘绕
无爱，冰冷的世界
揣在怀里的石头
要等一千年、亿万年

 
第一章：我的初恋
 
1、
十八岁，小儿马子的年龄
两岁半就知道缠绵
沙漠的这一边、那一边
我没听够响沙湾里的木鱼声
只好，一条腿弹起来
草尖上，留着我的店铺
我那夜里一扇半虚掩着的门
 
等待，有一条松花蛇
从门缝里爬进来盘到床上
似乎它就是为我迎亲的亲戚
一场雨后，明媒正娶
萨日朗花马背上
还要开到多久
 
敖包后面
有一个小姑娘
我把她抱在马背上
额吉嗔怪我
力大无比
 
其实，那不是我的爱人
我的爱人是一道彩虹
两头插在细细的黄沙里
红柳、牛蒡草闻一闻
没着没落
 
2、
汛期来了
女人也到了，一见人
脸就红了的时候
碧绿的芳草地上
西拉木伦河、锡林河
距离奈曼、赤峰不远
乌丹、甘旗卡我的女人
骑着马、赶着羊群
被西南风吹来
 
素淡之心
像一朵素淡淡的小花
也野蛮、也温柔
花朵上迷恋的黑蝴蝶
告诉我女人和姑娘
一个比一个
善良
 
3、
草原上睡着了
多少只鸟也吵不醒
日渐隆起的敖包
一只鹰衔着我的影子
盘旋在蒙古包的炊烟里
额吉煮奶茶、琪琪格挤奶
阿爸重新搓好散乱的一堆缰绳
 
日头影在霍林郭勒
西北角的大草原
搭起帐篷，等待着
一场山火来临
 
4、
晨兴，我的叶儿
有一股鲜奶的味儿
端起来，一碗碗
口感可好
 
越过千山万岭
羊群归为我的祖宗
我的祖宗，不会
指鹿为马
 
5、
很大胆
如一种鸟
不逊色于云雀
只不过是东方白鹳
今年再一次叫醒我
我在草尖上倒立
一匹马的跫音
呐喊山河

 
第二章：恋人日记
 
1、
天气晴朗
小雨，空气的湿度
小于露水。
 
多云、西南风三级
午后有雷阵雨
出行，有马
就不要带伞
 
2、
我的额吉
去了大青山
我的阿爸
两眼发呆、木讷
蒙古包里只剩下额吉
打羊毛的剪子
一把马头琴
一个挤奶桶
半块奶酪
一双绣花鞋
 
3、
巴彦查干
舍伯吐
两个姑娘任选其一
琪琪格眼睛略小
萨日朗胸部饱满
喝酒的说客，一夜夜
总是单线联系
爱的砝码，总是
不能平衡
 
4、
今天凌晨
有一只羔羊降临
接纳它的草地
血洗一样
 
阿爸血淋淋的手
把它抱在怀里
像当年抱着难产的
额吉
 
妹妹出生的时候
半道上，勒勒车掉了一个轮子
一匹枣红马
跪在阿爸的面前
 
5、
端午节
鲜花盛开
敖包会
我和她骑着马
一扬鞭子，风驰电掣的
云卷云舒，日行千里
如果选了琪琪格，我的家
就安在乌兰托娅的蒙古包旁
一开门，一样的吱吱嘎嘎
一把柴，一样的炊烟袅袅

 
第三章：老照片
 
1、
老式海鸥相机
一站式片子亲自手洗
换了理光七、理光十
再换佳能、尼康
一张4G的存储卡
一用三十年
 
她的照片都在卡里
卡里的青春，还有湿漉漉的芳香
如今，拿着照片、对照本人
如果不是眼角的鱼尾纹
还是那达慕上
虎背熊腰的小样
 
2、
当年的
羊群换了多少茬
每一年
剪过的羊毛
都有我一件合体的
羊毛衣。这手艺
在照片上一回忆起来
温暖的人就站在眼前
像一只火炉
暖暖地烤着
 
3、
全家福
黑骏马前
阿爸 、额吉站在中央
两边的孩子
有的傻笑、有的做着鬼脸
乌兰托娅紧紧地摁着我的肩膀
草原上的蒙古包
我们是巴彦查干、杜尔伯特
刚学会母语的孩子
 
4、
马背小学校
只存留一张照片
那一个老校长
逝去四十年
四十年，我记住了
她用鞭杆子
教我的一笔一划
一撇一捺
 
 
第四章：钢铁战士
 
1、
紧握钢枪
哨所旁、界碑前
我是一名战士
 
边防线上
巡逻，日日夜夜
也骑马、也卧雪
保家卫国，尽职尽责
 
2、
一个月一封家书
一个月月圆月缺
钢铁战士的情怀
用一个马头琴
拉出相思、乡愁
恩和哈达，43号界碑
我像一棵小白杨
栉风沐雨、笑迎风雪
等着花开、也等着花落
乌兰托娅，远方
你站在马背上，打手击掌
我为你唱蒙古人、高高的兴安岭
你为我，唱想死了你啊
兵哥哥
 
3、
拜天地
拜敖包、去拜
草原深处的额吉和阿爸
拜山拜水，也拜我的心上人
一碗酒，长生天
一碗酒，辽阔的大草原
 
今晚，蒙古包
是我和你天地合一的蒙古包
今晚，银月光洒下来
一场大雪，厚厚的为我们
盖上一生的洁白
羊圈里、栅栏内、圐圙外
最好听的“咩咩”声
点上了一宿的羊油灯
 
我与你
不醉，因为
小草在偷听
醉了，因为
月朦胧、鸟朦胧
 
 
尾声：跋篇
 
一生可以爱多个人
每一次，只能和一个人生活
草原上的爱情，唯有
天边、沙漠、黑骏马、呼伦湖
最诚实。这一部爱情简史
忽略了苏武牧羊，略提王昭君
其余的都是我自己
（2020年4月1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