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密码（外六首）

告别月光，告别月光下的凤尾竹
一路向北。从春到冬，从冬到夏，浩浩荡荡
大风传来森林的挽歌
一路向北。留下的安于天命
迁徙的，前途未卜
中世纪的骑士，挥起利剑
战斗在逝去的时代。把风车假想成敌人
把灯火霓虹假想成香蕉和苹果
一路向北。遇不到一个同类
十五只大象
六十只脚踏在石子儿沥青浇筑的公路
连个脚印都没有
象鼻昂扬起最后的壮丽，这个“断鼻家族”
他们祖先长长短短的牙
在他们脚下的泥土里排列，像密码
等待破解
 
2021年5月31日
 
一路向北
 
象鼻扬起王者的旗帜，踏平高山河流，踏平时空境象
一切的真实都是虚无。若干年后
十五只大象经过的地方会竖起碑文。某年某月末日
十五只大象从此经过，就像班固写下的《封燕然山铭》
上面写着：一群大象，在错误的时间进行了一场伟大的远行
这让大象和人类，都很尴尬。
 
2021年6月1日
 
出塞曲
 
其实无论是披坚执锐的勇士还是涂上胭脂的新娘
出塞。就不会想着回来。他们和她们哭一声
一声。
就完成了一生的仪式。前行
庄稼还有池塘还有汽车还有高楼大厦还有大象的牙齿
都在路上演义
十五只大象，走在哪里，都是故乡。
 
2021年6月1日
 
大象还没有停止行走
 
十五只行走的大象
十五个行走的月亮，还有两个
在大象的腹中。胎动
象鼻在母亲子宫里汲水，每天都是黎明
向北还是向南，向左还是向右
这不是大象独有的问题
人类也曾认真思考过。
我左边的槽牙脱落了，右边的也脱落了
在三星堆，考古学家发现了大量的牙
那些不是人类的牙齿
那些是切割下来的大象的牙齿
现在，这十五只大象认真地行走着
像戏剧，隐藏了故事的内核
只剩下观赏价值
 
（有报道说有两只大象怀了象宝宝，不知真假，我宁愿相信只是真的）
 
2021年6月6日
 
拦住大象
 
象鼻高高扬起，象鼻高傲地在空中飞舞
象鼻里面一管清澈的泉水高傲地喷射而出
你是王者。至少曾经是
此刻你喷出的水柱还在空中，犹如一声长啸
而你真的一声长啸。我知道
其实我们都大势已去。拦住大象
拦住走向江水的屈原，拦住我渐生的白发
拦住我们不懂的世界
这个时候，我们都是垓下的项羽
不是英雄气短，而是儿女情长。
 
2021年6月8日
 
投食于象
 
投食于象，投给他们一车玉米
让他们忘掉青草的味道。让他们把玉米当做史册
每一穗玉米都有一个故事，每一穗玉米
都有一百行诗歌。投食于象
让他们啃食玉米
让他们把“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的道理吃掉
让他们回家去，让他们不懂得变化
让他们回到家以后，睡梦中还在怀念玉米的甜香
 
2021年6月11日
 
 
到达昆明
 
走还是停，这是个问题
寺里的木鱼没有停。木鱼在做着法事
木鱼擅长做法事。
早些年超度了华南虎
近些年超度了夏威夷乌鸦和扬子江白鳍豚
现在，正超度北极冰川，使他融化
现在，正超度森林，使他变少
十五只大象到达昆明，变成了风景
他们酣睡着，一觉醒来
他们和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2021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