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外二首）

我没有看到杏花春日的盛放
此时杏果随风撒落一地
有的成形，有的却是夭折的红点
仿若少女未及点燃的火种
无人捡拾，在沟垄间慢慢风干

麦穗举起记忆的银针刺伤我的眼
我和麦田之间，已经有
半个世纪的不通书信

附近的溪水急匆匆地
忙着搬运整个季节的倒影
除了青山、白鹭，甚至还要把蜻蜓和蝉鸣
从我的身边抢走

这初夏的某日，我从遥远的动车
偶然站在这田野
只做短暂的停留


毕业式

需要砌一小段长城，才能
封存歪斜的脚印，泣血的试卷和
月光下一趟趟踉跄的火车

此刻，手掌微汗，妈妈的手机
像一只微醺的蜜蜂——
镜头里晃动着仲夏的花香
学士帽的抛物线如乐曲的起伏
倏忽间，草丛里那胆怯的雀鸟
正变成展翅蓝天的鸿鹄

你瞧，它丰满的羽翼正准备从江南
飞往另一个陌生的岛国
在一堆异域文字垒起的考场中
我们的目光穿越海图
涨满钱塘江古老的潮声


芒种

麦子最后的光芒，穿越整个四川盆地
擦亮阴晦的清晨。和忙碌的布谷鸟一起
喊醒我的乳名

喊醒我乳名的，还有一辈子
伺候麦子的祖父。他最后的光芒
只有崔家湾的松树、云雀和白云知晓

“芒种芒种，抢收，抢种”
——祖父把农谚一遍遍地
口述进族谱。尔后就与麦子们前仆后继
忙着向土地献祭。他俯身
挥舞镰刀的姿势，常常
让手握钢笔的我，抬头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