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一念之中嬗变（十二首）

1、夜在一念之中嬗变

风在枝头，我已见到星星出来了
那股熟悉的呼吸
像丁当的字和词。过眼浮云
如水飘
生如草芥

半夜醒来
我在偷听鼾声和运粮声
车流和人流
来回穿梭。我抬头星空
时间停滞在这里，我通常借助停滞
表示虔诚

蝴蝶在风中
和山林约会
有野草枯黄
死于精神失常
空的杯子，在手中
有了雨后的天空

燕子在单杠上倒立
你见到鹰的姿势
——像刀杀了自己

2、倒立的树

在河边漫步，有时赤脚，有时裸背
树梢子摇来摆去，把鸟蛋摇下，云层低的要下雨了
——没有圈套

白鹭煽动翅膀越过教堂，微斜的风，迷蒙的雨
移进月神的领地，春天往夏天搬家了
风雨洗过的月亮像菱镜，谎称前进的太阳
它的心塞满稻草

嘴封住嘴。月光被湖水碎碎的微波卷散了
树倒立在水中，从一而终想一件事：
这里的山之前一样也翻跟头

3、海水上潮

海水上潮
幽深奇诡的城堡
与外壳脱离
旅人的船已沉没，成为鱼类的巢穴
突然冒出许多海鸥……
飞来飞去
它们因你的煽动
起也从容，落也从容
大海里没有哀愁，只有多余的水
海藻青涩
难免有宿命的伤感
马尾藻鱼
吞下大量海水
把身体鼓大御敌
海浪支楞着耳朵
倾听海鸥的鸣叫
我的眼睛里，仍有浪花的涌动
以及浸满黑暗的礁石
月光一夜无眠
白天昏昏入睡
我在捣毁一个人的灵魂，当然也有意识
然后再用诅咒把他唤醒

4、傍晚

……雨滴敲打伞面，天色先黄后暗
玫瑰花的哀伤
因为它带刺
风声了解一切
我可以无拘无束的靠近月光

狗尾巴草举着尾巴
水中的鱼儿，扑扑啦啦打着亮闪儿
它们不会怕人
只听见一阵阵蛙鸣声
碰响长长的夜晚

有星星在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微风、夏虫，影子，似乎躁动不安
树枝伸出枯手
仍是一阵晚风
傍晚的光芒，涤荡一切杂芜
鸟在枝头
不只是祈求还是期待

5、我没打算放手

夜幕一拉开
蚊子便在我的皮肤上着陆
它毫不迟疑
叮在臂膀，腿上，脚面
甚至脸面

一双饥饿的眼睛
带有刀一样的嘴
狠狠地扎下去
它并没有感到生命快到尽头的恐惧
再来一个回马枪

举一张粘蚊纸
仿佛举一个被掏空了的身体和思想
我没打算放手
你悬浮于尘世的心
从未有过此刻的安宁

6、逃离之心

有水草，水流进来
湖水变成青绿色，一撮泥土沿着岸边移动
羊吃着草
用羊角抵挡夕阳。黄灿灿的油菜花
有增无减
绿树和碧水之间，被蝴蝶招惹的笑出声来
会城遗址，苏东坡赋诗
冰山遗址，鲁连陂蹈海
箔场沟，它是“楚汉相争”的鸿沟
我无法想象
你是怎样像刽子手切断鸭子的喉管
又是怎样
一根一根拔光它的毛的
偶见湖坡灯火，这是诱蟹上岸捕捉法
为什么要一网打尽呢
刚做骨朵的荷灯
含苞待放的荷灯
莲瓣张开的荷灯
凌波仙子舞长袖的荷灯
搭着黄昏的步子，我看到那么多的逃离

7、暮色

氛围中的菊花，扮成伪君子
在我身上从容地开过

屠宰的牛羊，不过是
经历手艺人的捏造，让躲避的
养殖户开始流泪

野草发出声响，熟透了的叶子
浓缩出泥巴。悄悄选定
夕阳和一个词

灵魂献祭。你能得到多少人
就有多少忧伤

8、看海

看海，
一层一层地看，
一朵一朵地看，
仿佛睡眠曲，
脸贴脸摩擦。
半睡半醒灌满了夜。
桃花丢掉春天，寺庙丢掉钟声，松林丢掉月亮，
另一个，虫子丢掉翅膀，弱不禁风，
它的苦役，
玄机着极大的不安分。
海水涨潮时，是一种气势，
海水落潮时，像婴儿剪断脐带，
不再追逐风，
沉默的礁石群。
大海的厚重往往被忽视，
那些曾经让我保持眺望的海鸥都不会留下来。

9、黄昏

泛黄的黄昏啊，
久违的墨香露放，
穿过我的身体。

那些尘封的日子尘封了我的本性，
渡船人静静地等候摆渡人，
朝着村庄与河流的走向，圈点许多内容？

风在林梢，
泥土在水底，
炊烟是一种夹杂着温暖的气味吧？

麻木的鸟儿的飞翔有一种回归的错觉。
总有一些无家可归在天地间流浪吧。
泛黄的黄昏也懂得含蓄之道吧。

10、河沿上的蓝

河沿凹处，幻化成珠珠菩提树

我应该留下一本记录的爱情
我应该留下一个梦里继续梦着

河沿上的蓝是调色板

那些吸饱了水的烟蒂
在墙角喘着粗气

尘归尘。土归土。微风躲在这里

地平线究竟离你有多远
接受牵肠挂肚

11、像河水一样流

我们应该谈月，说月，写月
夜幕中的画舫已摆成迷魂阵。在故乡
像河水一样流。

炊烟，呼噜，叫卖声比胡同还长
像醉态。树木站立院落
给房屋梳头。

潜入一条蚯蚓的体内冬冬撼响
父亲的庄稼醒了。以鸟鸣春
我们和草木竞相生长。

12、想象力永远生长在一块

未被风吹散的薄雾飘来。
一些黑白黄的鸡，
在草丛里刨食，
树叶化成蝶停在水中央，
小狗和鸭子单挑后称霸，
走路都带风了。

黄昏云形怪状，
所有的纸鹤都没有了，
枯树，怪石，长发披肩的女人，
以图获得一笔赔偿。

我习惯性的拉开窗帘，
稻草人头顶破布，逃避骨髓，
万物一起呐喊，
除了早晚，温度满满的。
我从窗口掷下多余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