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浩然气 方有万古情
——刘荣基《清溪诗稿》读后
《清溪诗稿》的作者全然不似其书名那般俊秀。这位早年体育系科班出身的黑皮壮汉,终日腆着弥勒佛一样的大肚,很难让人相信他还是位文武兼修的真秀才,不仅练得一手好字,且能写出一手好诗。据说萝岗永和自古方圆几十里地,大凡有志者屈指可数就只那么几个,荣基以布衣之躯心怀天下,足见民间的理想也是灿烂的。
现代人作旧体诗,应算是一种“新韵古词”。常言道“时移音律改,岂是昔时声”,这就要求今天的作者除了能够革故鼎新,在创作上由景及事及人,还需更加敞开思维,焕发新的时代活力。而立意高远便是指襟怀开阔,不仅于个性追求的表达空间,要做到心灵与情境的融通,于出新的意义层面,还得更多地展现出丰富的思想意蕴与华彩。当然这是对古诗词创作的一种较高的要求及衡量。所幸荣基在他托物言志的发抒中,以其豪放与柔情的融合,以其从寻常自然万物中发现的开阔气象,凭借自己的虚静心和真性情,已使作品较好地做到了这一点。
旧体诗虽是种古已有之的特殊形式,但其内容和风格,并不说明已然运用殆尽或写尽。艺术生命永远在于创造,而诗词又是汉字的艺术,为此如何创造和释放汉字的巨大能量,如何使得具有现代意识的旧体诗创作,在继承与发展上臻于圆满,这就需要作者在捕捉意象、营构意境、酿造韵味时再作些多元探索,并于创作实践中更好地以自己的激情与希望,为新的艺术观念注入鲜活的文采与意境。旧体诗创作尽管有音韵、平仄、对仗等一些基本格律之讲究,但我们也不必一味仿效复古派,尤其切忌过量堆砌词藻和典故,把一首诗弄得艰涩、生僻、甚至别扭。其实现在也有很多不讲格律的古诗存在,只要不完全游离那些诗词的大致特性,同样有着丰富的时代精神及音律、意境、语言之美,这样的旧体诗,想来无论从认识还是悟性上讲,依然是有着创新的活力和其艺术价值的,甚至它在能让读者看懂、接受、喜爱和普及的层面上,由于其思想情感表现的奔放或壮美,它一样也是深刻的。如作者的《迎虎年》、《戍子参加迎奥群众活动》、《赠父亲》及《纪念碑》等等。
优秀的诗词作品不外乎是心路里程的写照,但又绝非是种心灵的独白。它必须于经验与修辞中获得一种灵魂的诉求,甚至在诗性思维中,在对现象与遐想的发挥时,还得映射出一种人生态度,彰显出内心与视野的顿挫力。如此作品于精神观照下才会于审美情趣中,树立起格高气浑的诗词命脉,并使一些丰富的内涵越发呈现出艺术的张力来。一首好的诗词作品诞生,必然会具备智慧、风骨、胸怀以及操守这些涵盖了可贵信息的人文要素,倘无这样一种生命意识与高度的凝结,没有了一种想象与灵感神苍骨劲的支撑点,再怎么绚丽或淡雅的吟咏,也是缺失深度和广度的。即使偶有意味醇浓的一面,其实质也不过是语言的游戏。因此,仅有雅意是不够的。诗到穷处句自工,历来千古绝唱或是那些瑰丽篇章,无不均是以省察精神价值而为先决条件。所谓升华,指得往往就是缘情言志的意义拓展状态,一些特殊视角的超越现象,更包括对一些气象抒怀的创新。而荣基的作品,如《捕鼠赋》等,以其对事物的观看居游,以其对前人不朽名篇的自由汲取,以其豪情对生活的结合,甚至以其对时代的一些诗性沉思的担当,对世间真爱力量无限的赞美,由此不少句子,已使我们读罢不禁要唏嘘动容,深感某些参悟之作确也充盈了不少清丽与柔婉,圆润及超拔。
荣基是位自觉之人。他似乎早已懂得了要对滋养他的这片土地,须以毕生热爱而回报。故他的作品,总是情不能已地要为那些生生不息的家乡风物反复吟诵,并试图以多样的角度和节奏,来阐释自己心灵的风景以及能为他提供精美佳作的众多外在的景象。其实创作的资源不完全仅有这些。许多艺术空间不单可以从生活中提炼,同样也能于抽象的事物里去提取。艺术创新的动力源也许就隐含在我们的灵魂深处,它也一直等待着我们能以探索的方式去尝试,只是诗家们对此很少懂得去如何激发罢了。
“绝壁悬崖万丈峰/飞泉直下雾濛濛/荡舟欲问猿啼处/江岸忽来太白风”(刘荣基:《赋得猿啼怀李白》)。诗歌是人类最高精神的仰望,无论是养心种德,还是像孔子那样曾幻想能以“诗教”化育苍生,作为一名诗人,即使处在光明时代,他的作品除了颂歌,同样还是需以积极的姿态去触讽时事、胸中常怀一种兴亡之感的。甚至不妨多一些哲思凝聚,在忧世悯俗时,闪现出更多的世界的生动来。这样的作品作者涉猎得虽不多,但就读到的,却已然显出了较厚重的历史感和颇具力度的思想沉稳了。
欣闻荣基的这部《清溪诗稿》不日就将出版行世,瞩“序”太隆重,拙文权当一篇读后感吧。
2012.12.26于广州科学城
(《清溪诗稿》2013年由长江出版传媒崇文书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