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诗歌的缘份
——另一本未出版的诗集的自序
2017-12-30 作者:贺文键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诗人贺文键先生的诗集自序。
贺文键,原名贺建春,另名牧鑫、雪禅子,湖南省常宁市人,上海戏剧学院毕业。湖南作家协协会员,现为湖南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二级编剧,全国艺术类核心期刊《艺海》杂志社副编审。主要作品有作家出版社出版的诗集《温柔的枪手》、小说散文集《单身汉的祙子》等五部。在《湖南文学》《山东文学》《广西文学》《星星诗刊》《绿风》《青年诗人》《戏剧春秋》《艺海》《中国青年报》《中国经营报》《三湘都市报》《衡阳日报》等发表100万字作品。其创作的电影《拯救爱情》《水》、电视剧连续剧《爱情跳棋》曾在央视八套及全国各地电视台热播;戏剧作品主要有话剧《国难:1898》《杀人草》、湘剧《谭嗣同》、音乐剧《假如今生再来》、歌剧《红丘陵》等,电影曾获大众百花奖、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等提名获,曾获全国田汉戏剧奖文学二等奖和论文一等奖,湖南省“五个一” 工程奖、湖南省优秀新目剧奖、湖南省首届及第二届田汉戏剧文学奖、湖南省创作剧目金奖和优秀编剧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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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认为,一个热爱诗歌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坏人。
我有幸成了一位诗歌的追慕者。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我究竟和诗歌的缘份有多深?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但我自己明白,我一辈子有件事绝对不会后悔,那就是写诗。多年前,写诗于我的重要性,我一直都没有感觉到。可是,后来某一天,我忽然发现这样一个事实:如果哪一年写了几首不错的诗的话,那一年我就会感到非常充实,而且非常快乐,居然会有一种发了横财的欣慰。但是,如果哪一年没有写出几首有意思的诗,我就会感到非常沮丧。
这简直有点象恋爱的感觉了!
我曾经阅读过许多诗人,如美国诗人惠特曼,英国诗人雪莱,印度诗人泰戈尔,当然都是翻译本;中国诗人有屈原、李白、杜甫、苏东坡、艾青、洛夫、北岛,都对我影响都很大。现在,我几乎不读当代人的诗,尽管这话很偏狭,但事实如此。因为翻开一些诗一读,就特别失望!有些所谓的诗歌,读着读着会使我恼怒,有时还会懊丧不已,简直到了痛苦的感觉。我只好放手。我现在也懒得与人讨论任何关于诗歌的技巧及其它。诗歌只是我生存的一种方式,或者说是我的生命的某一种形态,我不想与别人共享。我越来越隔绝了与文学界的接触和联系。这种也许是一种很愚蠢的生活方式,但让我特别地满足。
多年前,当我编完了诗集《温柔的枪手》并出版之后,我感到茫然。我甚至对战友张建鲁说过这样的话:我终于可以没有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是一句大实话。2009年生过一次病,放在古代,定然离世,这样就没了这本《爱情是朵罂粟花》的诗集了。
这些诗一直搁在我的废稿之中,而且根本与我不住在一起。我住长沙,这些废稿放在我二姐家,非常感谢她没有扔掉!去年搬了新居,我将存在二姐家的部分藏书搬来星城,顺便也将那箱废稿带来了。今年,我偶然翻阅那些废稿之时,我被我20多岁时的作品打动了。我居然写了那么多!虽然语言平实,技巧稚拙,可是居然那么深刻,充满忧伤和激情!我象读一个陌生人一样读着那些诗,实在欢喜得很。我觉得是放出笼的时候了,于是,有了这本诗集《爱情是朵罂粟花》。
《爱情是朵罂粟花》是一部短诗集。即使如长诗《灵泉》,也是由一首一首的短诗组成。集中的诗歌基本上是20多岁写的作品,创作年代与《温柔的枪手》中的作品基本上同期。我珍视的是集中那种关于个人的最原初冲动和美感,以及对生活、社会的认识与态度。现在的我与那时的我,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俩个人了。
这本集子分作《爱情是朵罂粟花》《食人兽》《灵泉》《散文诗》四辑。
《爱情是朵罂粟花》这一辑,基本上是些爱情短诗。我比较看重的不是它有多深的艺术性,而是其中的真性情。我一边读,一边发笑,有时竟然会乐不可支!那个楞头楞脑、胡思乱想的小伙子是我么?然而,他又活脱脱地就站在我的跟前!我简直不认识这个人,可我又非常很了解这个人。他的内心纯真而又通透,绝对不是一个流氓痞子!那时没有结婚的我,居然写出《背着老婆去幽会》《处男》《色鬼》《做爱》《海绵体动物》等诗作来,实在是太奇怪了!有的作品,如《自渎》《在工休中打情骂俏》《遮阳伞下的女人》《购买避孕药的少女》《歌颂女人》《都市狐妖》《比基尼》《为爱正名》等,我现在看来还热血喷张呢!有一点我必须说明的是,虽然写了一些爱与性的经历,并不代表我当时就很滥情。诗人的想像可以没有事实的基础。情况尽管匪夷所思,但这却是事实。我个人较为喜这一辑中的《木头人》《私奔》《难挨长夜》《爱情是朵罂粟花》《迷你裙》《沙袋》等。
关于爱情诗的创作,我有一个观点,第一就是要真。这个社会假冒伪劣的东西太多了,大家己经习以为常。而爱情的本质就是真。除了真,第二应该还有人性的善。假如为了爱情,什么事都干得出,这种爱情就与情欲无异,于社会无益,也就失去了意义。
在这里,我非常愿意向大家隆重介绍我省音乐家黎锦晖先生,他当年虽以《桃花江》《毛毛雨》等歌蜚声天下,然而在解放后的“反右” 运动中却被判定为“黄色音乐鼻祖” 。令人敬重的是,他早在1928年南洋巡演期间,就为自己的创作就制定了“十不写” 。现将“十不写” 录于下:
“1、妓女唱的不写;2、“后花园赠金” 之类不写;3、相思病的不写;”4、爱情悲剧不写;5、为三角恋爱而情杀的不写;6、三妻四妾十美图不写;7、用阴谋手段取得爱情的不写;8、猥亵的不写;9、对金钱权势的爱情予以讽刺;10、对一见倾心的儿戏爱情也加以讽刺。”(录自黎锦晖:《我和明月社》)
黎锦晖先生的这“十不写” ,虽是谈歌曲与歌词创作的,用在爱情诗创作上也无不可。关于《爱情是朵罂粟花》这一辑中的诗歌,是我蒙蒙懵懵的青春之歌。自我对照之下,感到捏了一把汗。这一辑诗,尽管与黎锦晖的完美要求尚有距离,但基本上还是不脏的,我感到十分坦然。故将“十不写” 录来与大家共勉!
对于另一辑《食人兽》中的某些作品,我一边读,一边甚至会产生震骇的感觉。如《食人兽》《白鼠》《太平间来客》《自弹自唱》《自画像》等等。深刻的人生感觉,就算到了我老去的未来,也认为不会过气。现在就是用枪顶着我,再也写不出这样奇怪的作品了!真是拂去岁月的尘埃,显露出了熠熠灿烂的青春芳华呵!
有一点要说明的是,这本书中很多作品,来源于当年写的一部庞杂的大组诗《蜗居》。关于《蜗居》,当时写了三四年吧,诗歌总数大概有240多首。在编选《温柔的枪手》时,以《蜗居》为题收入了我116首。还有一些主题较明确,能单独成篇的,那本书也选入了一小部分。这本《爱情是朵罂粟花》的绝大部分作品,就来源于最初的《蜗居》,而且是第一次面世。有很小一部分,在《温柔的枪手·蜗居》中曾经出版过,但因为删改得较为厉害,这次也选在这里。或者恢复原样,或稍作修改,另取一个题目推出。
长诗《灵泉》也是这样一部作品,它其实是《温柔的枪手》中的长诗《灵泉》的另一个版本。《灵泉》写出来时,曾以叙事诗的题注寄给过华语诗坛翘楚洛夫先生,洛夫先生评价颇高,认为这是一首寓言诗,并建议我将语言再加以修正。所以才有了《温柔的枪手》中那一版的《灵泉》。多年之后与洛夫先生见过两次,他居然还记着此事。然而,也许是语言追求过分,对形式讲究到了极致,我私下询问一些朋友,《灵泉》基本上没有人读懂过她。《灵泉》由28首短诗组成。每一首既可单独成立,又与别首作品构成一个完整体。这么独特而奇怪的形式,出版之后,又在《山东文学》(2005.10)全文发表过,可并没有引起文学界的关注。我感叹:世有好德者莫如好色者也!这一次,我没有追求精致的语言审美,整诗尽量保持原样,稍作了一些必要的修改。《灵泉》分30首,比之前那版的《灵泉》要稍长一点,内容虽然相似,但没有那个作品的晦涩,希望有更多的人能读懂她。
《散文诗》一辑中所作,写作时期更早,有的甚至是在部队中的习作。这些作品受鲁迅与泰戈尔散文诗影响很深。假如说这本集子中还有几朵红花的话,那么这一辑中作品都是纯粹的绿叶。有一首《一簸箕黄灿灿的苞米》,是我当年发表在《广西文学》的处女作,同时发表的还有《石头》、《雾》,那两首选在从前出版的诗《温柔的枪手》之中。这辑中还有些作品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过,如《鸽子》《相思的五月》《风笛儿》《陌路人》《相遇》《归来,香港》等,但多数作品基本上是第一次面世。现在看来,作品语言都显得有些稚拙、单纯,幸好情感相当真挚。那时我比较注重音韵美的,许多篇什甚至马上可以拿来朗诵。这也是我后来创作“鹦鹉诗”的基础。
我和诗歌的缘分不是一般的深。
不管怎么说,这本诗集《爱情是朵罂粟花》,事实上是一本在我二十多岁就应该出版的作品,居然被我在编辑《温柔的枪手》时一古脑儿地全部地丢弃了!所以,这算是一本曾被我丢弃的 “弃儿” 诗集 !对这些诗,我有一种极为歉疚的感觉。现在来出版,不求有人读,只为纪念过去的时光吧!
我越来越有些讨厌语言和文字了,尤其是对那些造作的东西十分反感。读一点散文感觉会好一点,但在读到某些小说时,感觉作者叙叙叨叨地讲着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的故事,会很不以为然。不管是诗人还是作家,他的作品,內容必须是人性中最真实、最纯粹、最善良、最美好的部分。当下的文学界里,追求善的大有人在,追求美的也不乏强手,但在求真上,显然不足得很。艺术家的魅力不应该只停留在众多的技巧上,关键之处,他对生活确实应该有着独特的认识和深刻理解,对哲学有着自己的人生态度,而后才有可能引导这个民族,这个世界,探求到生命的真正价值与意义。否则,文学与艺术将一无是用!
有时候也很可悲。
许多作家或诗人,为了一个模糊的意念追求了一生,把自己完全献身于创造,而这个世界却并没有几个人读懂他,理解他。但是他必须要告诉自己,即使一辈子默默无闻,只要此后有过一个人因他的作品而知道了生命的真相,人生的美好,那么他的一生就会值得!他可以不需要任何赞赏来证明自己,其精神生活始终不应向物质世界低下高傲的头颅。任何功利的文字,尤其是诗,哪怕只有一个功利的动机,都应该不能进入优秀艺术作品的行列。即使面对李白与杜甫,我也会坚持这一个理念。
诗集编完之后,忽闻洛夫先生有新著《洛夫诗全集》出版。我立刻请朋友在网上订了一套。书到后,读到洛夫《自序》,其中一节现摘于下:“我不是一个信奉‘诗歌止于语言’ 的唯语言者,马拉美说:‘诗不是以思想写成的,而是以语言写成的。’这话我只接受前半句,后半句则与我的美学信仰有距离;我相信诗是一种有意义的美,而这种美必须透过一个富于创意的意象系统来呈现。我既重视诗中语言的纯真性,同时也追求诗的意义;一种意境,一种与生命息息相关的实质内涵。读诗除了感受美之外,也能体悟到灵光四射的智慧,一种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思想启迪。”我非常同意洛夫现在的观点。也许当年是我对他关于诗歌语言的诠释有所误解。这个可爱的老头儿永远是我的老师。他在同文中,另一句话也让我赞赏不已:“中国古典诗中有一种了不起的、玄妙之极的、绕过逻辑思维、直探生命与艺术本质的东西,后人称之‘无理之妙’。”——这其实也是解释诗人们之所以不肯从俗,而被视作神经兮兮的一个法门!
太多的负荷,太多的想法,已把我压得直不起腰来。我曾经也有过许多错误的认识与做法。在将来的岁月中,我会清空自己的储存器,再也不会有更多的杂念和妄念,只会以此种创作理念作为我写作的准则,作为我人生追求的唯一标杆。
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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