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五首）

 

　　午梦中秋月

 

先睡个午觉，下午驱车回乡

居然把明晚的梦给做了

做梦的场景

是在一个穷乡僻壤

 

买不起月饼的爷爷奶奶

仰首皱眉望着天上

口里却在说：今日佳节

你爸妈肯定会赶回来的

 

留守的孩子们踮起脚尖

把目光拉长

乡村在十五的夜色里

寂寞如野草般疯长

 

于是我的梦进入了高潮

梦见月亮已泪水汪汪

泪水洒落在树梢草叶

满世界全是小小的月亮

 

我一觉醒来，阳光满西窗

是被中秋梦给惊醒的

却顿感周身寒彻

骨头里拔凉拔凉

 

　我的乡村

 

山高月小，是宋时的那一轮

而今夜，月亮是如此丰盈

我站在家乡高高的山岗上

怀抱着当年文青的初衷

 

这么多年过去了，文学于我

近了又远，远了又近

它是乡道上的一台拖拉机

春拖秧苗绿，秋拉谷成金

 

勿用苏轼问青天，明月年年

我是个少小离家的孩子

本想找回自己儿时的影子

儿子已进城，又添了小孙

守在村里的惟有老人

 

我却依旧做着作家诗人梦

一壶浊酒独酌月饼

但愿长醉不愿醒

一旦清醒

我不知该如何描述我的乡村     

 

   　巴

 

老屋在老家的山坡上撑着

东倒西歪，始终不肯散架

毎年几回回老家

却是在县城的驿馆下榻

 

入住的当然是一个小驿馆

我图的不仅仅是它的廉价

开驿馆的是我本家堂侄

还能够多聊几句家常话

 

驿馆的被子上打着补巴

像开出的一朵鲜花

笑烂不笑补

这是多好的一句话

 

今夜，我又在这家驿馆入住

浮想联翩，欲把笔杆抓

请原谅我没有去写月亮

而是写了这一个小小的巴

 

　　烧宝塔

 

中秋烧宝塔的习俗

有着慢长的历史渊源

是古老梅山文化的一支

夺目璀璨

 

暮鼓响过三通

钟声浩渺邈远

宝塔里的烈熖

噼噼啪啪燃得好欢

 

围观者水泄不通

老幼妇孺

更多的是青少年

姑娘们打扮得花枝乱颤

 

十五的月亮圆与不圆

似乎与梅山峒蛮无关

烤全羊，还有犍牛

这是一次万人宴

 

这里几乎被外界遗忘

也从来不服朝廷管

高速公路和铁路

从不会与这里沾边

 

人们只顾盼着宝塔

尤其是宝塔里的熊熊烈焰

至于中秋月明与不明

峒蛮说：反正天下已无婵娟            

 

　　在人间

 

在人间的我，就一直在想呀

月亮里真有玉兔吗

如果真有

那它吃的是什么呢

 

兔子不吃窝边草

月亮里只有桂树并无草

吴刚是一个忠实的守树人

或许他意不在守树而是守人

 

那位嫦娥姐姐真是寂寞啊

孤男寡女加上一只兔子

况且兔子只是一个符号

是为了提醒彼此不吃窝边草

 

难怪诗人苏轼早有感叹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何似在人间

啊！在人间，如此甚好

 

这个时候，人间正在摸秋

正在烧着宝塔

男女青年正在谈情说爱

那么你呢？朋友，你在干嘛

 

作者简介：廖静仁，一级作家，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得主，全国第三届青创会、第八、第九届文代会代表。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当代》《十月》《中国作家》等。出版著作有散文集《纤痕》《风翻动大地的书页》《湖湘文库廖静仁卷》长篇小说《白驹》诗集《观自在》等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