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诗选：河流的一部分

积云
 
这个白马王子
骑着那匹白马，巡过
草甸，高山与大海
他也有一颗初心
和草木，走兽，丛林相亲相爱
自从他研习了变脸术之后
他的身世开始迷离
行藏不定，面目日非
远，近，高，低，起，伏
各有一张不同的面目
发起狠来，他脸上拧出的水
淹没了无数的山川与河流
那时候，他就是个竖子
从不怜惜江山与美人
 
2021年9月6日
 
 
 
写给植物界公民的倡议信
 
植物公民绿萝不拘山地，泽国，石岭
或者夹缝与树荫
不争，不亢，不卑，不怨，不怒
胸怀大局，咬定信念
青山可移，根系可除，初心不改
有土，乐生枝叶
无土，一捧清水也绽芳绿
插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
剪成几段，段段都要发芽
为了梦想，信念和植物界的繁茂
绿萝舍身取义，义而忘身
我辈植物界公民
当以绿萝为榜样，以苟利唯唯为耻
禀持初心，干净做事，低调为植
 
2021年9月7日
 
 
 
变型术
 
和马哥开保时捷赴宴
黄灯闪，骑电动车的老者急驰横冲
“XX佬”！马哥骂道
他很长的马脸，又长了一尺
 
无灯的路口，没减速
骑自行车的小女孩提着饭盒
从车前跑过去
急刹，马哥又把马脸
拉长一尺悬于窗外吼
“王XX，害人精，跑魂？”
 
进到宴会厅，马哥一脸肉笑
挨个给王调研员
李顾问，欧阳董事，和张司机
斟茶。斟一位，他的马脸缩一尺
斟一位，又缩一尺
看着他的小圆脸，我满心欢喜
 
20201年9月8日
 
 
 
云朵的巷子
 
云的坊间，都是离合悲欢
多面人，阴阳脸
一把透镜，穿过时间的孔道
 
流水路上走失的云朵
总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
 
在坊间，你无法感知一朵老去的云
收藏了多少，无法卸载的悲伤
 
2021年9月9日
 
 
 
背着天空行走
 
把郁闷装箱，把困顿打包
没有一个人，能一直走到天边
 
多余的食物，衣裳和杂念
束成一支火把。长夜无人可守
 
长发不必要，长腰也是不必要的
肉越来越多，骨头越来越软
 
一回头，除了大地一无所有
只有天空，在我的背上永不离弃
 
2021年9月10日
 
 
 
天色微明
 
楼阁，树丛开始影影绰绰
时间的线条也开始清晰
 
从混沌到轮廊
是一场没有代价的革命
 
有人从悄声细语
开始公开张场和高声应和
 
终将露出原形的
虽然我们都技艺娴熟之徒
 
2021年9月11日
 
 
 
失踪者
 
一个村是一家人。他说
男人好，女人更妙
山有起伏，溪有蜿蜒
 
窗口的灯时明时灭
河滩上的小舟时隐时现
什么人站在风口上喊
 
竹子活的就像一根竹子
三千年了
牛还是老牛，兽成了猛兽
 
后来，寻找他的人
把村里的门槛都踏烂了
 
2021年9月14日
 
 
 
河流的一部分
 
他每天和太阳一样准时
出现在河岸上
他种姜苗，种豆角，种花生
他也收割油菜，西红柿和大白菜
日子是固定的，劳作是固定的
他的一生也固定在河岸
有时他是河的一部分
像河开出的一条支流
有时候，河也是他的一部分
是他的另一条胳膊另一个替身
河替他带走了辛劳沉默和固执
也为他抚平内心的皱纹
他们彼此怜惜，疼痛和抚慰
他们时有分歧又时常交汇
 
2021年9月15日
 
 
 
蓝花楹
 
她用力地拉动嘴角纹
笑了笑，不动声色
怀抱的苦蒿和茅草，在抖动
她不知道，她身边的蓝花楹
开了。也是那么不动声色
 
有些哭，看起来像是笑
钉在石缝里的槛花楹
常有鸟意！它总在举臂飞升
不断地在收集翅膀和羽毛
她们都是鸟，落在各自的村庄里
 
2021年9月16日
 
 
 
在狮头山遇暴雨
 
闪电，把狮子震醒了
它呼啸着，怒吼着
把树木晃动起来
在绷床上追剧的汉子
拍视频的网红妹子
在石头上席地观景的小伙伴们
麻利地翻身而起
 
千岛湖翻腾着
似乎是一张倒过来的天空
在树冠的天棚下
鸟兽一样散开了的人群
一眨眼，就从狮头山
滚到山脚。雨伞
就象一个符号，漂在水面上
 
2021年9月17日
 
 
 
废墟
 
一双翅膀在里面隐身
一只蜘蛛从雨的边沿爬出
月光来来回回，走失的人
也在来来回回。荨麻
高过茅草，高过我，高过人间
荒芜是一床被子
 
溃败是一场自我修复
每一个走进来的人，最终
都成为一场没有终结的出走
秘密就在飞过的鸟影里
斑茅草们起身，灌木们向上
在地下，我们才能全身而退
 
2021年9月18日
 
 
 
小说家
 
放上一根横梁
试试力度
又加上一根柱子
主人公说闷的慌
看不见前面的路
他就扩了一道门，两扇窗
很多个夜晚
他徘徊，在工地上摸索着
掂掂那块砖，摸摸这片瓦
拆了搭，搭了拆
小屋左看右看不顺眼
呼拉一声，把它推倒了
 
2021年9月21日
 
 
 
辩证法
 
在玉米堆里选饱满的那棵
在衣橱中选最漂色的那件
伙伴，课本，游戏
出发的路线
桌上的食物，线头和日历
都在我们磕磕绊绊的选择里
成为一件过时的旧衣裳
 
剩下的路一眼到头
出去和回来的航道已被规定
答案只有一个
瘦的已经选完，肥的供不应求
唯一能做的
是天上的雪花落下来时，我们
展开了难以蔽体的衣袖
 
2021年9月23日
 
 
 
有人
 
一排大雁，无声地
拉开黄昏的幕帘
喜鹊，在楼角
不小心地喊了两声
声音，从遥远的地方
向河面汇合
向牛群汇合
向树丛汇合
小溪想起了什么心事
乐滋滋地一路窃笑
只有风，是个浪荡子
东逛西晃
柴门上那个人
立了好久，像个树桩
 
2021年9月24日
 
 
会拐弯的人
 
沿着他留下的蛛丝
我翻好几座山，好几道河
才能发现，那些线索
从那些没有融化的冰花里
事实明而易见
礁石总有一部分露出水面
 
有时，堆砌形容词前缀
还患有宏大自恋症，花腔癖
总之，你得相信
硬币的正面，总是偏爱他一人
在高地上，只有风才能和他比肩
大地上，总是风吹草低
 
2021年9月25日
 
 
逃逸
 
一束光拐过了好几道弯
先是从山的棱角
然后从屋子的檐顶上漫过来
现在它无精打采
疲软不堪
显得又黄又旧
 
茅草打着结
花椒树上，悬了好久的露水
滴下来。像一个人
封了很久的口，开了
一枚枫叶悠悠地荡下来
正好落在巜边疆》第84页
 
2021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