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一梦
一个梦碎了,碎片散落在断城墙下,颓败,遗憾,哀叹,美梦碎了,破了1600多年。
那是怎样的一条路?无数春蚕吐来的丝绸之路,凝聚了古今中外的光华,消失的楼兰,射线一样刺穿一颗颗唯美而绝望的心。
伊犁打马,穿过敦煌石窟背后的荒芜。涨水之前,我要开始。披星戴月绕古径,找泪干了的罗布泊与孔雀河。我这江南的一缕游魂,早就被歌舞着的楼兰姑娘羽翎头饰与丝衣挂住。我要-——
看它们禁闭了1600多年的繁华,是否在追随的雨季复活。
看无数春蚕吐来的一条丝绸路,如何把版图织在了古今中外。
听一座被欲望沉沦的美丽城市,发出隐忍千古的哀叹。
荏苒岁月,弹指一挥,行走中我干渴成为一棵树,与消失的河流一起倒伏。古梦一瞬间,就飞越戈壁与寒漠的千里,揉揉惺忪的睡眼,金戈铁马从遥远的天籁图腾而来。
蛮荒年代,红柳树多柔美,葡萄酒多甘甜。土地多肥沃,女子多美丽,真丝多温暖,夜光杯多光亮。有多少美好,夜幕里有多少贪婪的眼,侵略的马蹄就有多么壮阔,旷古的刀光剑影,血液点燃的边陲烽火就有多么凄凉。
风沙翻起胡杨的忧伤,匈奴的号角扶摇,楼兰的天空如乌云暗落。和亲宴上,我看见酒水里升起,西域三十六国龙头荟萃的烟尘,斛光交错里淡出一个仇怨的公元——334,楼兰集体不辞而别的一年。黄沙肆意孤独,残骸遗简无声于风雨,断裂的破骨上,稀疏着杜鹃铃兰沙棘的瘦影,无人的花瓣滴落着废墟遗梦的血。
在楼兰,我做公主,差点沦为奴隶的编外公主,想用一双小手撑起异想天开的永恒美丽,造真实的谎言,和亲公主十八岁。谈一场子虚乌有的恋爱,以一种虚空穿越另一种虚空。
光线弯曲的宇宙黑洞以内,死亡的阵营里躺着楼兰半城的枯木,那浩大的太阳墓葬啊,掩埋了浩大的一拨就断的凄弦之歌,半个楼兰就这么在王妃倾国倾城的爱里送走了。
木乃伊甜美了几千年的容颜,阳光下瞬间灰飞烟灭,没有什么在永恒,没有什么能永恒。
硝烟散去,丝帛锁心。我徒劳往返于爱情终结的水所渴死的城市。
干唇被水滴叫醒,海市蜃楼眼星里幻灭。我终究是一个人,消失在它的消失以外。楼兰属于历史,历史属于死亡,死亡属于新生。它消失的谜底在1600年以外。
(2008年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