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山诗草（组诗）

在帕克勒克草原
 
大坨大坨的云立在山岗
它们迟缓的身躯，习惯了过往
还有风，吹拂欧亚腹地的山峦
颠簸半山云雨，铺展半山草原
 
滚落珍珠的群羊，于鹰隼的翅风下
遨游蓝天，于小叶草的惊颤中
趟出一条还乡的小路
 
这是海拔3500米的高山草甸
红柳的蛮族细叶弯刀
野沙棘的部落摇旗呐喊
却阻拦不了，一条羊肠小道
回家的孤行
 
 
天山之南
 
朋友，不到天山南麓来
你不算来过新疆
这里的“白水城”，维吾尔语
译音为“奔腾的百水”。这水的蛮族
来自千年冰峰雪水的渗透，与千淘
万漉的净化。才有了遍织塔里木的绿洲
才有了塔里木盆地大果园的美誉
 
这里有汉时戍守的威戎城，这里有
古姑墨国，《大唐西域记》中的三十六
国之一。骆驼驼来的古兰经，只是黄沙
一碗中播撒的微粒
 
而面向克孜尔佛窟的戈壁风，有来自
欧亚探寻者的脚步，莫不是顶礼膜拜
的信徒
 
梭梭草的腰身更短，它们仿若授领了
神的旨意，在漠风扑空绿与黄的季节中
不停地转换身份。它们以满地铺毡的阵容
尽管风中抖擞，可千百年结集的等候
沉甸在心底。虔诚两字，不用草率地
说出口
  
 
南天山西平台子
 
云抹冰峰成墙
在南天山的西平台子
怎看出时间的过往？
屏蔽的世界，隐密了
一些物质于暗中成长
 
而推陈出的准葛尔
和塔里木盆地，莫不是
盛满时光凹陷的碗
残缺的部分，是风凌石
磨损大戈壁的弯刀
 
只有在南天山的西平台子
地势的台升如海螺，旋转而上
的盘山路，银亮的雪线针织出
海拔的高度
 
那些直立行走的
除了云山的位移
还有地面上趟雪的足迹
它们深陷在一个个
窝居的巢穴，彼此被分割
在盛满孤独的雪域，有如灵魂
的栖居，或者守望
 
 
南天山野驴达坂
 
它将塔克拉克牧场与
天堂草原隔开
是上天垂赐的山谷地
开阔辽远
 
春日里，火柴盒般的民房
亮晒在明亮的日光下
它们于悬垂雪线下的落差
终年将一种高度仰望
 
夏季里，雪绒花瞭望夜幕
的流星，芨芨草也在微风中
展露笑容
四周是环抱的雪岭，松林点缀
于蓝天的脊背驼行
 
秋季里，山泉如明亮的弯刀
披开杂草与砾石的戈壁
宝石蓝或祖母绿的光泽
于尘埃间绽放，这些富足的觉醒
有如撩拨饥渴大地的弦鸣 
 
冬季里，群羊簇拥着落日
旷谷的风将游牧二字吹响
而雪的披霞，山谷的黄金袍子闪亮
莫不是孤独的王，而那顶加冕的皇冠
归属于冰山之父托木尔
 
 
博孜墩山谷大雪
 
在海拔三千米的高山
囤天铺地的大雪弥漫
阳光的镜片回眸
寂静的山谷，光灿的童话世界
展现
 
鹰的一线草书，于神灵端踞的群峰
浮悬
此刻，大蓝向深空铺展
静谥的事物向古老的土地蔓延
 
马背上的民族呵
手抓肉、大碗酒
高歌与旷世的豪情
舞蹈与骏马的驰骋
柯家汉子用双臂
托举起祖先的传承
 
 
雪岭上悟禅的那只乌鸦
 
此刻，大蓝铺展
阳光无比的灿烂
它一只山谷中蜇伏的乌鸦
蹲在雪岭的枝头
阳光下，3500米的海拔
它居高临下，俯瞰辽阔的南疆
 
它独树一帜，多像悟道的智者
它偶尔阵阵有词
它偶尔喉管中发出声响
阳春的暖风，只微微扫过
山头的浮雪如虹，便淹没了尘世的
戈壁与荒漠，还有人类的窝居
腥骚的味道淡去
 
 
南天山之秋
 
当鹰隼的翅风，掠过南天山的天空
牧草随风，泛黄的波滔拍岸
一朵云的孤悬，久久徘徊
于雪峰初露，如旷日持久的思恋

库玛力克河，扭着祖母绿的腰身
将粗犷的大戈壁挥洒出亘古的诗意
还有野黄羊，它们四蹄扬尘
于荒漠的禁区奔跑出生命的奇迹
 
油亮亮的野鼠，躲入向阳的草丛
它们用胡须触动小叶草的星星点绿
野山鸡腾空云集，它们以旋风般的掠影
企图突破大山禁锢的宿命

在南天山草原，群羊搬空整个草场
湛蓝的天空如一汪泉眼
坐守零星的毡房，于炊烟处放缓
沉落的斜阳
 
此处，我看见
看见一队队蚂蚁，凛然正义的步行
它们忙碌的命运，不曾因日幕的降临而迟疑
 
 
南天山又遇北山羊
 
是什么样的海拔高度
是什么样的千峰云障
是什么样天地交汇的精灵
才有了如此桀骜不驯的舞者
 
于千仞绝崖纵跃驰骋
这可丹青、可雕塑、可诗咏的身影呵
跃上群山之巅，跃下千涧摩崖
独踞在汉公主出嫁西行的关隘
独栖在汉都尉的披甲屯田；
独踞在南天山的雪岭云端
独栖在李白的明月天山；
独踞在玄奘西行的经诵
独栖在二十万大军铸剑为犁的荒原
 
此刻，你扬蹄而上，践踏如血的残阳
此刻，你轻盈而去，穿行于群星满天
此刻，我与天山雪松相邻的高度
仰望你这一迹绝尘的狂客
此刻，我以凡夫子的大漠诗篇
吟咏你这独行的侠客
 
此刻，我多想，多想临峰登险
与你同阅这万古的冰川
此刻，我多想，多想打坐修行于西天
祈福这大千世界的美好
祷告这安居的家园
 
我久久的祈福，却忘记了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