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六千年的半坡上(组诗)

1.序曲
 
梦里的半坡是谁的童年
稚子仰望苍穹，数着星星
高楼大厦，迷失本性
百年中国乡村，心灵向往故乡
回归自然的古道乐土
半坡半坡，宝藏灿烂了远方
 
高铁的山水，扑来的葱绿
友情醉了，心灵还眩晕
车身猛然放低姿态，闪电般相会
思想闪电，穿越到石器时代
前方云山雾罩，五河流淌
六千年的半坡，祖先的风景 

2.架屋起居
 
风高野阔，云飞雨过，给我一个屋檐
避风挡雨。给我一个家，不受饥寒
黄土掘坑，粗木为柱，细木为骨
树枝敷泥，拍紧烤干，层严密实
白鹿原的半坡，尖顶和方顶的房子
让我们告别了风餐露宿，如兽穴居
 
沟壑分开村落，密径连接邻乡
尖顶圆底的蘑菇堡构筑了安乐窝
方顶方底的殿场是全族的议事厅
纵时间万年，原始的风传到现代
仓库式的地窖和土葬罐葬的墓地
那是共产到死仍旧执着的信仰
 
浐灞大地，两河流域依山傍水
气湿水宜，日照光足，风调雨顺
梦的乐园，听见犬吠鸡鸣
星罗棋布的村落，壕沟隔开了危险
其乐融融的家园，一代又一代
麻布和皮革为衣，人有了廉耻
 
让逝去的祖先和孩子不要远离
以瓮为葬，入土为安，与我们为邻
他们护佑安宁，我们的土地
穿过时光的风，安息了劳作
血浓于水，阴傍于阳，永远有家
如果合葬，是爱情不老
如果分埋，是大爱育家
陶罐里有食，哪里都不饥
隔壁中就有后代，大地也不寂
生者奋斗，逝者永在
 
在那样的世界，先人们简单而快乐
火道长长的炉灶，蒸煮香甜岁月
几代母族的亲人同吃同住同作
带着孩子农牧渔猎，采集养殖
蜜蜂似的家庭让爱永久
辛勤酿蜜的人们以苦知甜
陶盆里装满了盛年和平安
疾病远去，无忧年华，一直想你 3.砾石为器
 
石片磨刃钻孔，安装了把柄
石头般坚硬的生存之道，开辟原野
石斧石锤石锛石凿石镞，坚硬柔弱心肠
木棒磨削出尖锋，骨头刻制出倒钩与骨镞
给木头摩擦的燧火，给世界温暖的初心
给肚子圆圆的温饱，传宗接代繁衍时代
石斧砍柴，石锄种粟，收获储存
石板上烤香的粟子，味道真好
石磨碾磨捣杵去皮，煮出美味
干饭出甑，以食为天，梦想无限
 
石骨木竹的智慧，传到了现代
汽车轮子跑不出古代的原野
梅花鹿斑鹿优美地跃飞沟壑
獐子左顾右盼满腹狐疑，青长莺飞
原始的村落里，牛哞羊咩没有马鸣
先人们对着环伺的猛兽，挖壑筑磊
依水傍河的防御，向往远方
刀耕火种的农业，有粮不慌
 
扬起石头石矛，砸向清亮湖水
抛出骨镞骨叉，掷向奔突的野物
绕膝徊游的鱼儿懵懂地举向天空
无力地摆尾，那边张网的大人叫喊
孩子们打水哄赶的鱼群撞入渔网
小鱼在网格中逃窜，大鱼突围
欢庆的声音鱼跃鳞动，满筐而归
架起灶火红膛膛，石板之上肉香香
嗞嗞有声馋出饥饿的眼神
陶罐沸腾，羊肉和鱼肉块翻滚
炊烟袅袅，香味飘荡在四角屋顶
扩散到原野，太阳坠山，星月眨眼
 
操起石纺轮，陀螺般旋转汇集的坚韧
麻线编织的渔网，打捞起灵动的活着
披块麻袋的美丽，渲染着祖先的神话
网罗河湖的渔猎，是否渔歌互答
骨针骨锥缝住兽皮，皮草穿到了今天
我们感叹，返璞归真就这样实现
   
4.织麻为布
 
我吮着手指，看母亲把草茎折断
剥出条条麻皮，沾水后双手一搓
软草皮变出了戏法。我们牵着长绳
从中间打折，拧在一起
草皮的劲道让我惊奇
她用河滩的碱硝泡软了兽皮
之后用魔力的绳子连接
捆扎在腰身上，似有猛兽附体
我膜拜妈妈手上的水泡
舔着伤疤，哭醒了整个原野
 
她看我把玩石球和木棍
让我把石球磨扁。透光的孔隙中
她的灵感闪亮。用草茎试着贯通
用尖石钻着扩大，用石钻磨着打孔
在孔中固定了木棍。我防身的家当
变成她制造惊喜的魔法手杖
 
她左手拎着麻皮缠绕的木棍
她坐在阳光里，向石球施起魔法
右手三指捻动木棍，软草皮有了劲道
她右手变掌，靠在腿上，搓动木棍
魔法欢快地旋转，越来越长
缠绕在木棍上，一圈又一圈
 
我目瞪口呆——妈妈看见了神灵
我们跳着叫着好玩，要抢要转
妈妈厉声呵斥，如念着咒语
她要给我们做皮裙子遮羞
挡住族人那野兽般的眼光
她像母鸡一样翼护着鸡娃们
 
如同听到原野乐音鸟儿欢唱
如同看到大河奔流风卷蓝天
木棍贴着妈妈的身体
搓动，旋转，长长，奇妙更长
转出七彩的童年
她拿来骨针和小兽皮
给我缝了皮裙子，我美美地旋转
转出族人的惊叹和膜拜
原始的时装秀场
我们第一次兴奋地害羞
 
妈妈以粗绳为经，细绳作纬
领我们捻麻线，编麻片
她要用麻袋片美化半坡白鹿原
黄昏的族宴，震惊的目光
妈妈的女孩子们披着麻袋片出场
那纯净崇拜的欣赏，让我们陶醉
 
她让男人出去渔猎，女人采集种粟
她用竹木编筐装物，她用陶甑背水烧沸
她教我们施展性和魔法，繁衍了村庄
血与火的地盘，分开了人兽
女人的智慧养活了氏族
几万年都不会饿着一个民族
  5.冶陶为具
 
木条和手拍打下的泥条硬起骨架
先制坯后整形，一切靠手的年代
用石尖、骨锥、指甲剔刻纹饰
放干后打磨，贴上晶石或蚌壳
古窑烧制的黄土变红
原始的土美在陶器上闪现
原始的乐音于骨哨与陶埙吹响
歌颂纯朴与天籁，极乐净土
擦亮六千年的目光，拎起耳朵倾听
 
给我陶刀陶纺轮，给我陶罐尖底瓶
背水的半坡姑娘，灌溉出一个民族
她用笄束发，陶环及蚌壳牙饰衬出美丽
陶罐的周底，火在燃烧，腹中水沸腾
陶甑的底孔透上了蒸汽，告别茹毛饮血
生食变成熟食，流食变成干饭
人面鱼形网纹盆闪着红光
盛满黄黄的小米饭，养育了中华文明
 
阳光照在六千年的半坡上
远古的土坑甩出石球，打到石榴树上
一墙之隔与恍然如梦，幸福的隧道
牡丹花在古代的土地分外妖娆
原始共产主义和当代社会主义
大爱千古穿越无限，相会在半坡遗址
 
2018.4.30-5.12.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