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兴：乡间的母亲（组诗）

《拾棉花》

棉花　作为乡间一种传统的柔软
经母亲的手　在秋天
集结成硕大的温暖
每当此时　母亲早出晚归
从田垅把它们接回家
 
或许过于溺爱　整个冬季
母亲都陶醉在对这些洁白的塑造上
弹花　搓布秸　纺线　织布
只到这些淳朴的收成　陆续变作
贴身的衣被　母亲才有了睡意
推门远望　已是瑞雪纷纷
移至镜前　竟发现自己的眉发
亦变成一根根银丝……
 

 
 
《剪窗花》

走在田间　那些不知名的
花草藤蔓和虫蝶　总是
表露出一种对人的亲近与依赖
不是抱住你的腿就是羁绊你的脚
更有甚者　还敢亲吻你的脸
 
小时候缺乏怜悯之心
往往就粗俗地忽略或打断了
但母亲对此却格外耐心　仿佛它们
也是自己亲生的一群淘气的孩子
 
冬天　这些东西寻不到了
母亲就把对他们的念想
剪成一帧帧窗花
让田间的亮丽与活泼　竟相
从广袤的生动复活到咫尺的精美之中……

 
 
《泪花》

田垅有多长　能种多少棵玉米
可栽植多少株棉花　恐怕家中
没有谁比母亲更清楚
但儿女各自成家之后
何时回来　在家能待多长时间
她始终想弄清　搞明白
但没人主动坦诚地告诉她
所以　对晚年的母亲来说
日子有多长思念往往就有多长
 
她的目光注定是延伸的田垅
尽管亲手种下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庄家
但长得太高　果实根本够不到啊
 
所以　每当看到满载收成的各种车辆
成群结队驶往外地
母亲总是不由自主跟至村口
眼含热泪目送它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