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山河(组诗)
2020-04-14 作者:张况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著名诗人张况诗歌作品选。
站在王桐乡故居前
故居前站着的,都是先生的故人
虽未谋面,但情比金坚
他们远道而来,只为辨认你御状里的泪迹
是否依然清晰可见、贞烈可辨
临高打个喷嚏,琼海台风骤起
我看见,五百岁的礼魁坊颤抖了一下
它附耳告诉先生:再不启程
国子监的书案就该长草了
船若不见,回头无岸
母亲的叮咛是处方外的良药
那些善良的树皮草根,煎熬着
关于世道的千难万险
往前一步是苦、是烦
后退一步是断崖、是险滩
而原地踏步,注定难有胜算
母亲说了,做人要过九十九道难关
在哪一道门槛跌倒,都不好玩
这世上,谁都不是铁汉
谁也难保不被苦难摔得血迹斑斑
但即使再难,也要大踏步越岭翻山
母亲还说,空想徒耗斗志,生活尤多短板
写诗不易,但写诗总比行乞值钱
读书人不写诗,还有啥事可干
赴京赶考,没有盘缠
家里闲着,无人点赞
写寿联,胡子太短
没人买账,横竖难以混饭
擎挽幛,泪点太多
容易将南海哭干
官场险恶,阴云万幻
男儿不下跪,有泪不轻弹
乡间的日子,虽然寒酸
但至少有涛声相和、虫声作伴
蓝色的鸟鸣,能将天空瞬间啄穿
还是那句老话:朝中无人擢拔
所有努力,等于白干
临高籍贯的学问,穿不透京城出生地的残垣
笔做的桨,别指望能划破官场那颗黑胆
看透腐朽的功名吧
先生毕竟拥有一双名列前茅的天眼
母亲说了,骨头比功名峻拔
遗训比利禄受用千年
男人将自己骨头点燃
就能淬硬天下澄澈的誓言
同理,浊水可以当墨
蘸一笔,就能点化大千
云东海的一朵野玫瑰
一朵云,为梦中的那片海
坚守生命中风流的一抹蓝
一朵浪花为心中的一片蓝
坚守着命运的底线
一群开拓者用执著的坚守
将坚硬的时光,次第感化
他们用热血与汗水,邀约一场
温润的雨,共同浇灌这片神奇的土地
他们踏着动感的云
推开虚拟的门
扛着坚实的梦
涉过想象的海
在这里悄无声息地创业,守成
一朵野玫瑰开着动人的香
它的花蕾,像时间的眼
关注着周围动人的变化
它是这里最不起眼的主人
它说它要用亲眼所见的事实
说服所有的春天,到这里发芽,开花
它要让飘在自己心海里的那朵云
托起一个果实累累的未来
无辜的天堑或另一种天问
决策者显然是些不靠谱的游医
他们瞒过表决器上过半数无知的手指
用高币值买通变态的钢筋、疯狂的水泥
以缥缈的福祉,逆天缝合一截无辜的天堑
历史退守于仰望,而我
至今泪流满面,不知道
该缅怀,还是该诅咒
荒唐与时间暧昧合谋,一些苦难
根本无法以心痛掀翻怒涛
丈量愤懑,不能仅凭天意
有时候,目测也是一种崇高的凝视
明眼人都看得见,那剖面上最终筑起的
儿戏海拔,仅仅止住了天空的几次早泄
发光发热的价格不降反升,而不断走低走远的
是当初轻佻的信誓,以及许多哭泣的背影
郁闷低于尘埃,但我确实不明白
对于大地一次次拉高级别的痛苦痉挛
他们为何可以做到视而不见,并保持
一无所知的淡定
权力总喜欢囚禁自己以外的声音
它们总想将历史的视线拽入跑调的歧途
企望以审判良知的单声部,领唱
事不关己的塞责交响
汛期是历史更年期的疯狂来潮啊
悍妇的汪洋,比闪电犀利,比虎狼凶猛
乏善可陈的悼词,只能将断肠的呐喊
兑换成沉默的隐私,替我所深爱着的土地
保守板结的绝密,祭奠无辜的天堑
我想,苍天不该以似有若无的存在示人
而乌云也不仅仅是翻腾的黑色挽幛
天堑何辜?但此时此刻我深深感到
诗人真的百无一用啊
要不我为何倾尽心力,也无法截流
自己分行的而立之泪
在酒都宜宾看见李白的醉意
飞翔的翅膀被暮色收拢
一千公里的时速,瞬间归零
俯视的遐思,溢出机舱
正好滴落在宜宾的心脏
我看见逆流而上的长江
刚刚伸出两根白色的指头
金沙江和岷江瞬间就被勾兑成一壶酒
醉倒了飘在孟冬之上的宾客
舱门开启
外面就是醇香的世界呀
我看见宜宾不羁的体态
像酒壶里灌满火焰的抒情
让人一下子从清醒,抵达了醉意
酒是诗人共同的故乡啊
诗句们平平仄仄的归途上
再也见不到那些不会下跪的韵脚
空气中微醺的感觉,有别于南方的淡雅和温润
诗意瞬间被粗犷的风裹挟
和我同行的诗人们,在返乡的路上
纷纷走散
夜色眯着零度以下的醉眼
看见风的骨头,在寒冷中肃立
凌乱的诗行
被风温馨地遣散
来接机的女诗人很李清照
她碎步款款,身旁没有宝马香车,没有漱玉的泉
只有两朵莲花,绽放在一个词牌里
她用手提电话,拨通近处的抒情
让我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熟悉了宜宾
陌生的浓度
五粮液的热情很宜宾啊
但我的适应过程,似乎有些缓慢
三五的人群,像涟漪发散,那是诗歌的境界
对外传达的电波。借助道路两旁沉默的灯盏
我看到李白遗落于唐朝的酒瓶
穿越千年的风沙之后,此刻正躺在历史的卧榻上
鼾声四起
我知道,这回它是真的醉透了
要不,我怎能看见里面
正摇晃着李白的睡眠
仰望天下第一如来佛
在与大佛的目光对接的那一刻
我的心,突然进入了入定的境界
我知道,那是前世的约定,手执一朵莲花
瞬间拂去我鼻尖上的所有尘缘俗念
为我依时践约一场历久弥新的友谊
快速提供了一个合十的素净理由
一只雨中浮萍,突然被时间之手
拽住了根。他悬着的心,从此就算
平安落地
在如来福地参禅
需要诗歌引路
需要佛光普照
需要十一位诗人的心灯,同时点亮世界的晨曦
需要许多超越妄念的兄弟情义,点拨玄机
需要叶延滨的睿智,丘树宏的严谨,祁人的冷静
需要陆健的幽默,雁西的浪漫,洪烛的晴朗的笑声
需要汪国真心中的三分淡定,潇潇酒窝里的一丝甜意
需要周占林河南味的朗笑,姚江平铁面上的晴明
需要一抹飘逸在宣纸上的墨香,开放万朵祥云
需要辛亥首义的一声枪响,瞄准帝制腐朽的残阳
凡尘之外,那些未曾抛开的俗念烦愁
仿佛在时间的陡坡上,歇下脚来
它们在诗歌倒扣于天空的两行脚印下静静纳凉
它们联袂竖起善感的耳朵
听候梵音慈眉善目的抚慰
在大佛恢复呼吸之前
我昂起自己抽象派情圣的头颅
用浸润过53度高粱酒的客家乡音
大声呐喊:天下第一大如来佛
我爱你
襄垣东湖书法园的墨香
一管巨大的狼毫
像一支定海神针
醺然斜靠在广场右侧
它充满想象的逼真造型
让我联想到有些醉意的王羲之
湖面上,一群动态的白鹅
浮于清凌凌的绿水
我闻到了一千年千熟悉的墨韵书香
时间不老的容颜,永驻于历史
年轻的空间。那些安逸的点横竖撇捺
像书圣家中顽皮的孩子
各自抱着一本线装的典籍
一早就在草堂里摇头晃脑
不远处,一些点睛欲飞的诗意情节
联袂向行人,推崇古老的中国方块
典籍里那些安详的圣哲们
都长着一副可掬的慈眉善目
他们一个个伸出宽厚的手掌
轻轻抚摸时间粗糙的面容
在襄垣东湖的波光中
时间流动的声响,一触即碎
旋即又弥合了历史的伤口
顺流而下的民族命运
再次为记忆的脑门
增添了几许显眼的沧桑
东湖的书法园里,远古的惠风
依然和畅,而遥远的曲水
却不再流觞
许多不曾走远的中国方块
重又以熟悉的身影,熟门熟路
一一回归昔年的位置
它们都是王羲之灵动的后裔
秋日登松山公园
登临是一种告别
也是一种沉淀
告别是另一种登临
也是另一种升华
千百年的登临
只为这一刻的告别
告别所有的苦难
告别所有的贫寒
千百年的沉淀
只为这一刻的升华
升华生活的质量
升华生命的诗篇
一步,烙一个脚印
一步,登一级台阶
一步,踏出一茬希望
一步,打造一个新天
诗人们,请放慢你们登临的脚步
请你眺望一下远处起伏的峰峦
那里有明明灭灭的山路
那有无法淡忘的沟沟坎坎
山路上隐约还有村民跋涉的脚印,蜿蜒的身影
当然也有他们匍匐的视线
他们两脚踏着山陵,双肩挑着苦难
祖祖辈辈,他们把黑夜挑成了白天
又把白天,交给了黑夜
埋在地下的祖先,昭告历史的闪电
子子孙孙的明天,一定会呈现
划时代的幸福新篇
他们的希望,悬挂于金色的太阳
他们的梦想,高居于银河边
他们用汗水与智慧,打磨出一面银色镜片
镜片的背面,是祖先模糊的家谱
镜片的正面,是孩子们清晰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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