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隙间散落的阳光
——评诗集《盖斯》
6月5日为世界环境日,希望这部诗集能够引起人们对于环境的重视,引发人与自然关系的思考。
诗和远方是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憧憬,而爱尔兰诗人凯特瑞奥娜·奥瑞利(Caitriona O’Reilly,1973—)则把诗歌和世界的关系赋予更有哲理的比喻——“叶隙间散落的阳光”,这也是其诗集《盖斯》(2015)中的同名诗歌。《盖斯》(Geis)获得2016年《爱尔兰时报》现代诗歌奖。评委给予这部诗集的评价是“代表当代爱尔兰诗歌的最好水平”。
在诗歌《叶隙间散落的阳光》(Komorebi)中奥瑞利形容诗歌与世界之间的联系可以用三种意象表达,即“树”、“逃离”和“阳光”。诗歌就是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留下斑驳的身影,照射在褐色的林间小路上。诗歌就是湖中的波纹,在碧波荡漾中不断逃离,映衬着湖边白桦树的倒影,时隐时现。湖水中的鸬鹚拍打着湿漉漉的翅膀,展翅欲飞。它那救世主般的矫健身影恰似诗歌与世界之美的绝妙统一,诗歌展示了万物的灵韵,物质世界又赋予诗歌观察之眼。不过在诗人眼中,世间的一切绝非脱尘而美轮美奂。
《空房子》(Empty House)采用拟人化手法,借空房子来比喻人类文明的没落。房屋是人类文明的产物,可是在久无人居的房子中,床边地上到处是人类丢弃的废物,正如白色蓟种子的冠毛,本可随风飘荡,在肥沃的土壤中生根发芽。但房屋中的水泥地面就像贫瘠的土壤缺乏灌溉。房中曾经居住的人类,皮肤犹如橡胶,虽然光滑细腻,但无法亲近。夜晚居住在此的人类梦境中充斥着虽生犹死的梦魇。相比屋内的凋敝与死寂,屋外的大自然则充满生机。猫儿的叫声不断萦绕在空屋子的四周,这声音恰似字符,镌刻在沉寂的温床上,最终种子都会破土而出。寂静的晨曦中,雨水透过破败的屋顶,渗漏到屋中。相对于一片萧条的空屋子及其代表的人类文明,自然不仅永存而且充满活力。
但人类活动总是在自然界中留下痕迹。诗人在《极地》(Polar)中表达对于北极熊濒临灭绝境地的担忧。和生存环境颜色一致的北极熊,本该在白雪皑皑的北极冰面上自由出没,远离人类打扰。可是在现实中,因地球温室效应,北极熊赖以生存的冰面不断缩小、破裂。它们的栖息地和人类生活的陆地越来越难以区分,甚至北极熊经常到陆地上活动,使人类能有机会与北极熊亲密接触。但贪婪的人类并不满足。人类大肆屠杀北极熊,用于皮毛交易,并将其脂肪炼制动物油。在人类眼中北极熊的利用价值远不止于此。可是现代文明熏陶下的人类能像楚克奇族人那样尊重北极熊、爱护北极熊吗?诗人引用美国地理调查报告,警告人类:到2050年三分之二的北极熊将会消失。到那时北极熊,作为宇宙标志和守护神,将会永远缺席。
《万物开花》(Everything Flowers)同样表达诗人对于环境问题的担忧。自然之于人类,就像奥瑞利提到观察狼蛛把自己紧紧包裹在丝茧中一样,真实自然存在于人类自己的思想中,并反映到人类对于自然的态度和认识上。就像诗中描写的花朵,春季开花的天竺葵和耧斗菜并不值得惊喜。反倒是河边常见的三叶草,如果开花,则更使人欢欣。诗人关注自然界中弱势物种,提倡自然万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理由。在诗歌中奥瑞利告诫人类,如果人类继续这样妄自尊大,面前只有两种可能性存在,要么人类独存,要么万物灭绝,而二者的结果同样让人胆战心惊。
看似无所不能的人类,对自然肆意掠取之后,终于也体会到自然的重要性。在《园丁》(The Gardener)中诗人吃饭时,考虑的是本地的鱼是否被镉和同位素污染,是否是同素异形体。漫步于街道中,呼吸到污染的空气,诗人感到胸闷气短。在这样的环境下,诗人躺在廉价的旅馆中,发着烧,情绪低落。阿尔卡特拉斯岛过去曾鹈鹕密布,现在一只难寻。对于鹈鹕翱翔于天际间的优美场景只能靠回忆来想象。正当诗人孤单苦闷时,经友人提醒,诗人想到岛上唯一一位园丁的笔记:“我从不记录自己的失败,重要的是记住多次失败后的成功。”园丁之所以有这样的体悟,是因为他从照料的植物中得到一个真理:“生活值得坚持,即使在最艰难时刻,更需要坚持。”园丁远离纷繁复杂的人类社会,在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中,心灵得以净化,才能有这种人生彻悟。
“盖斯”一词来源于爱尔兰神话,指超自然的禁忌。奥瑞利在《盖斯》中告诫人类,自然与人类休戚相关,不管是人类独存还是人与自然共同灭绝,都是巨大灾难。人对自然要有敬畏之心。如果说诗歌是叶隙间散落的阳光,《盖斯》正是这缕阳光,照亮了林间之路,更给现代人以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