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想起了遥远的故乡（外四首）

淹不死的汗珠，进入一棵竹子的胸腔
每一棵竹子，都是一条绿色的长江
一一这就是我的父亲

摔不死的雨珠，进入一棵小草的体内
每一棵小草，都是一条站起来的黄河
一一这就是我的母亲

一个笑起来像开口的毛栗
一个笑起来像开口的石榴

种蚕豆，种豌豆，种大豆，种刀豆
最后把自己当作一颗土豆，种进了三尺黄土

所谓故乡，就是挂在嘴边的一滴泪
半个世纪了，至今不肯掉落


除夕

我承认，时间是我一生的对手
而且是最强大的的对手

风占领了江南，雨占领了江北
雪占领了天上，霜占领了人间

从春天退到夏天，从夏天退到秋天
从秋天退到冬天，从冬天退到年关
退到了除夕，就到了战略转折点

据此，我决定，并决心
从明天起，开始转入战略反攻
初一，让红梅开花
十五，识红杏开花


年夜饭

有锅，有碗，有瓢，有盆
还有相亲相爱的杯子
此时此刻，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员

还有成双成对的筷子
牛气冲天的，是居中独尊的一只火锅
酒量最大的，当然还数那只年轻的海碗

所谓年，就是一场锅碗瓢盆的大团圆
上座那只豁了口的黑碗
肯定是一位老掉了牙的老祖父


大年初一

雪，注定是在冬天出生的
就像天南地北返乡过年的民工

一年就是一件外套
所谓除夕，就是除去一件穿旧了的冬装

这正如一位宋朝诗人所说的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现在，一首宋诗就站在一场大雪里
穿着簇新的新衣

仿佛一个白里透红的村姑
一头挑着冬天，一头挑着春天


所谓年

爆竹一起，一年就要过去了
也就是说，一本《唐诗三百首》就要翻过去了

一片片大年三十的雪
是一只越冬的白天鹅掉在尾页的羽毛

被太阳衔走，被月亮珍藏
一场弥天大雪，下成了春天的模样

一年就是一首诗。不长，也不短
恰好三百六十五行

站在这一首诗中
你开桃花，成为序。我开雪花，成为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