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组诗）

金沙江
 
雪山下，金沙江静静流淌
像一个温顺的山里女人
在第一湾，江边的柳树
像待嫁的新娘，对镜梳妆
任长发在水里随波飘荡
 
我的到来似乎迟了千年
那江边的礁石静默无语
我的凝视比礁石更坚毅
 
平缓不是懦弱的表现
转过弯，就不会回首
 
江水到了窄窄的虎跳峡
山里女人这才发疯般奔跑
浪涛击不碎岩石，溅起水花
一朵朵，凋谢在高高的山上
 
曾经有一支穿草鞋的队伍
闪电般，急匆匆在江边
抢渡，或者悄悄渡江
然后，走进茫茫的雪山
 
许多梦幻，被江涛淹没水里
许多传奇，被江水带去远方

 
黑潓江
 
江鳅在水里生长
钓江鳅，不用鱼钩
拿一根细细的铁丝
就能把狡猾的江鳅
轻松甩到江岸上
 
江边，有许多黑石头
像黑不溜秋的馒头
水波推着石头走的时候
风知道石头的重量
 
细沙里的爬山虫
也很黑，像黑姜糖
翻开柔软的石头
有几百只脚在奔逃
 
在黑潓江，我游过泳
缓缓的水，暗流汹涌
仿佛水底藏着疯狂的风
或者像天上飘过乌云
 
时光老了，老在岁月里
黑潓江不老，一直年轻

 
澜沧江
 
澜沧江流过的地方
云很白，花开得鲜艳
像江水一样流畅的歌谣
在竹梢上荡着秋千
 
澜沧江边的女人
像彩虹，出没在江边
溜索上栓着芳香的梦
身上佩饰的声音
在江风中脆响
 
我在江岸遥望迷茫的对岸
云雾里藏着许多村庄
云飘时，我的头发在飘
雾飞时，我的手臂也在飞
 
鹰来了，在我的头顶盘旋
我愿意是鹰，在天上飞

 
怒江
 
怒江发怒，涛声一路狂啸
像梦一样，怒江奔腾远去
 
何其怒的怒江，如果不怒
怒就不叫怒，江就不叫江
漫漫征途上，长剑般锋利
不为什么，只为远方的梦
 
怒江一路滚滚流动，流动
留下岸边的，是饥渴的石头
鱼快如闪电，在水中走失
沙粒碎了，碎在回家的路上
 
滂沱大雨，像天使的泪
红土融化，血色流淌
像峡谷舞动云彩的翅膀
怒江在上帝的额头咆哮
 
失望太多，怒江这才发出怒吼
顾盼太少，怒江唤醒的是梦呓
 
怒江的怒，是惊世骇俗的怒
怒江的怒，是不同凡响的怒

 
眼睛
 
一湖不染尘埃的秋水
不会看错美丽的风景
 
有时，眼睛看到的东西
会欺骗眼帘下的缥缈
 
一只眼，又一只眼
睁得很圆，看世界
 
窗户有时也会关闭
夜很黑，心灵却醒着
 
哪怕只是一滴泪
也要痛快的滴落

 
舌头
 
巧舌如簧，反弹力更大
打了诓语，却打动人心
 
知道味觉，从舌头开始
惊讶鬼话，舌头就会僵直
 
不是什么也能去说说
也不是什么也不能说说
 
有些话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
有些话压抑太久，一吐为快
 
因为舌头没有骨头支撑
说话得有硬气，就像孤傲
虽然寂然，却含义深远

 
耳朵
 
绝不会多余，除了聋子
而聋子，也长着耳朵
 
听到风，就认为有雨
左耳进，就从右耳出
 
逆耳的风挡不住飘逸的云
就像大风吹过原始森林
喧哗深处，内心却很平静
 
听到天空中的炸雷
闪电就会撕裂云空
 
耳朵没有开关，无法关闭
幻觉，有时会让耳朵失聪

 
手掌
 
我的手掌像我的红土地
沟渠纵横，江河奔流
任我的命脉，一马平川
 
五指山上，白云飘荡
掌心里，苍鹰飞翔
 
握紧，像一把铁拳
砸得碎坚硬的石头
 
我心爱我手，脉络清晰
血脉割不断千年的谜语
这就是我给世界的答案

 
帘外
 
几盆鲜花，正一朵朵绽放
叶尖上的露珠滚落草丛
没有回声只有破碎的叹息
 
懒扫昨夜满地的月光
今晨阳光覆盖了夜梦
 
墙角那只鸣叫的蟋蟀
可否借来一拨心弦
儿时走失了的那场欢乐
今夜是不是可以捕捉
 
一辈子，就只为一爿青铜
那间老屋，藏着许多故事
 
清风徐来，只等红袖添香
美丽如果依然，那该多好

 
疏钟
 
窗外，空山有古寺
白云如瀑漫过山峰
 
若有若无，几声钟响
撞击我清晨打开的心门
 
如此幽静的黎明和黄昏
钟声悠远如一缕闷雷
在这慵懒的时光
把许多烦恼悄悄埋葬
 
佛门，总会生长些梵音
诵经时，执着的虔诚
往往会让局促沐浴洗礼
而我，拾级登上圣殿
在一种氛围里裸露心灵
 
不见那个雨夜的迷茫
只见这个月夜的美艳

 
花事
 
野菊在开，溪水长流
季节也会有季节的固执
 
绚烂的梦，犹如这野菊
开在夜色残局的深处
 
我听见有人在啜泣
在野菊盛开的地方
有如仙的女子走过
 
惦记突然降临虚无的心空
我想歌吟，可却丢了忧伤
 
没有人不爱唯美的花朵
不爱带野性的一场花事
就像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原
风和树在天空下里幸会
 
望穿秋水，只为前世今生
期望飘香，坐等万紫千红

 
无语
 
书被风翻开扉页
似乎有一个飘逸的梦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醉饮一千多年的老酒
一次邂逅被藏在角落
 
颜如玉，而玉又如颜吗
欲罢不能的是金榜题名
进士问我，我又去问谁
 
宁可站立成奔跑的青山
或者，醉卧跌宕的大地
再怎么，奇迹也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