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冬牧场（组诗）

 
跫音
 
阿爸的目光
额吉的勒勒车
瞬间被一场大雪掩埋
掩埋的跫音，还在呼麦和长调里
背上的马头琴，锁住千秋功业
蒙古高原，每一个跫音下的小花
都有一棵沙棘草，一片马蹄石
此刻，我正在喝着马蹄窝里的水
 
九百九十九年的九斿白纛，铁青马
与我老额吉的勒勒车一样，从未离开草原
即使有一两列飞驰的高铁，它们都不屑一顾
挤奶的人，打羊毛的人与那达慕上的人
都像草地上那些八月里的韭菜花
白云下，草香里，艾蒿旁
鹤立鸡群
 
我的跫音
什么时候成熟
我的影子，娜仁花的小脸
都装在这一个浓缩的天穹里
只有月亮圆了的时候，我们才点着篝火
 
 
鄂尔多斯
 
高原上的大风
以每小时九十公里的速度
像一个滑冰运动员，像大海的方向
倾斜每一个优美，娴熟的动作
 
绒山羊时代已经过去
过度的啮噬，草原连根拔起
黑色的灰尘，并不是煤香
黄河边上，哪一段的河长
会挺身而出。殉情一旦出现
很难说不收手，顶风上，权色交易
 
我们的草原要原始的植被
我们的家园很难养活一个孩子
 
谁还在黄河上涸泽而渔
谁还将这里的稀土廉价出口
我们是牧民，一条鞭子
几十年就挥动着有气无力
 
 
锡林郭勒河
 
一条河穿越情感的隧道
一万把马头琴，真实的蒙古人
多天，我们在宝力高的小敖包前跪下
这条河也曾经像我的额吉
苦泪一把把的，也曾断流的干了
 
我回来时
贝子庙人山人海
我寻找着那一个为我谱曲的女人
我的歌词与她的曲子，一个那达慕
曾让一个歌手火起来
 
母亲河
谦卑地流过
多年来，只是赠予
没有索取
 
壬寅年一搭头
锡林郭勒河就骑着马
以风，以雨，以沙的形式
从白雪肌肤的深处，虔诚地跑来
 
 
冲胡勒
 
人间美好
有一条天然的屏障就够了
圐圙里的花朵，鸟鸣，野鸽子
都是二十四节气里个案与小地标，大地标
你需要的湿润，颜色，随时触手可得
 
白桦树与山杨树
弯曲着，它不会告诉你
石头，庙宇，浅水鱼的秘密
 
我与不丁点的故事
意境嫁接在一棵山丁子树上
通红的故事，饱满的维度
已经私奔，离开了故乡
 
冲胡勒
蒙古高原上
大兴安岭南坡
仅有的一点祖传的家当
 
 
海拉尔
 
屏蔽了么
我在一场大雪中站了一宿
这一个三等小站，我没忘记
这是牙克石
 
海拉尔
请你端上来手切羊肉
用你草原上上等的韭菜花
用你上等的奶酪，奶茶敬待我
因我是你马背上的姑爷
我的箭簇里你已经看到了
锋芒毕露
 
我不会再说
桃花源记，也不会说成吉思汗
我只说我们的卷首语，需要情感的文字
那一个得了癌症的抑郁症患者
早已经变成了马蹄下的一把骨灰
 
海拉尔
疫情过去
又卷土重来
不要怕，我们的社区
我们的老百姓做了十八次核酸
年前年后一直在风雪中配合
 
 
雪花冬牧场
 
一片雪花
被冬奥会取走
冰立方，水立方，圣火的火炬上
你的形象一直诠释燕山雪花大如席
 
有雪花的牧场
哈达只有蓝色和云白
有拴马桩的牧场
马头琴常常在花开之后
 
雪花冬牧场
没有理由拒绝
我只能再一次跪下
我成为额尔古纳河的一滴水
从大兴安岭北坡下山
头也不回一直向东
（2022年2月21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