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叶芝的故事
——读《叶芝诗集》
读书是一件苦事。当下能坐下来静静地去读一篇文章、一本书该是最幸福的事。过去,青少年时代,我读书是读故事,读新鲜。囫囵吞枣读完,立马到班级上、孩子堆显摆自己的能耐。如今,回过头来看这一种囫囵吞枣也大有益处,至少囫囵吞枣也尝到了“梨子的滋味儿”。不久前,终于得到一部上海译文出版社傅浩译注的叶芝诗集(增订本)。这一部诗集是国内较为权威的一部叶芝诗集。我所说的权威,一是傅浩潜心研究、叶芝三十几年,从大学时期就与叶芝结下了不解之缘。傅浩先生是从1983年在北京大学英语系上三年级时,就开始了接触叶芝,并动手翻译叶芝的诗作的。尽管那时候,傅先生“并不太懂,也不是很喜欢,只是不无野心地想把这位名作家作为研究现代英诗的一个起点和作为英诗翻译练习的一个对象”。近四十年的时间里,几乎傅先生把大部分时光都抛给了叶芝。二是在诗集的选本上国内以及台湾的一些版本几乎这四十年都出自付先生之手,各种版本多达八九种。三是我手中的这一部叶芝诗集属于《叶芝抒情诗全集》,在诗歌作品的数量上是收录最全的。另一个权威就是北京大学英语系的老教授赵萝蕤、李赋宁先生也积极推荐、赞赏、支持学生傅浩对诗人叶芝的诗作进行一次系统的翻译。所以,我手头的这一部叶芝诗集(增订本)就有了我仰望的光彩。
威廉·巴特勒·叶芝1865年生于爱尔兰都柏林的一个画家之家。祖先是英国的移民。在伦敦上小学时候,叶芝一度受过相当严重的歧视和欺负。因此,叶芝的诗歌作品在抒情的成分上,爱憎分明。1886年,21岁的叶芝结识了芬尼亚运动的领导人、爱国志士约翰·欧丽尔瑞。在他的影响下,叶芝的诗歌开始创作了一部分具有民族意识的作品,他创作的的诗歌也开始从古希腊和印度题材转向爱尔兰民俗和神话题材。1889年出版的第一本诗集《乌辛漫游记及其它》就反映了叶芝早期创作方向的转变和确定。1892年叶芝的第二本诗集《女伯爵凯瑟琳及各种传说和抒情诗》更集中地以爱尔兰为题材,以象征的手法表现了诗人的民族感情。
叶芝是一个自传性很强的诗人。他主张写自己主观的切身体验,而非对外界的客观观察。他强调“一个诗人总是写他的私生活,在他的最精致的作品中写生活的悲剧,无论那是什么,悔恨也好,失恋也好,或者仅仅是孤独;他从不直话直说,不像与人共进早餐时那样,而总是有一种幻觉效果。”从这一点上看,叶芝的诗完全符合这一性格定制的标准。写实,有生活,即是“最好的私生活”。
读叶芝的诗,能使我进入另一个情境中去。那就是作为一个诗人、作家所具备的潜意识的创作思路、题材选项,立意标准都聚焦到“写实主义”上来。一是一个真正的诗人是用过滤镜选项、抓住生活最可入诗的那一部分。二是写实不是简单的复制。是诗人通过自己的创作的作品为社会点穴,为生活揭示格调高雅的哲理,留给读者一个最可回味的飞白。三是诗歌写实不是记叙文、散文的分行。而是通过较为哲学化、哲理化的物象,为读者创造一个合理对接感情的空间,激发读者的爱憎分明情绪。诗人需要哲学。叶芝的诗,早期的作品基本上在写实上盘踞着,幻想着、发挥着。
读了叶芝的诗,你不可能忘了《当你老了》《湖岛因尼斯弗里》这两首旷世名篇。“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你那柔美的神采与深幽的晕影。/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在炉罩边低眉弯腰,/忧戚沉思,喃喃而语,/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这首诗取材一个真实的故事。其背景是一个军官的女儿。1889年1月30日,23岁的叶芝第一次遇见了美丽的女演员茅德·冈,她时年22岁,是一位驻爱尔兰英军上校的女儿。茅德·冈在她的父亲去世后感受到爱尔兰人民受到英裔欺压的悲惨状况之后,开始同情爱尔兰人民,毅然放弃了都柏林上流社会的社交生活而投身到争取爱尔兰民族独立的运动中来,并且成为领导人之一。这是叶芝最可仰望和尊敬的。
叶芝对于茅德·冈一见钟情,而且一往情深。1891年7月,叶芝误解了她在给自己的一封信的信息,以为她对自己做了爱情的暗示,立即兴冲冲的跑去第一次向茅德·冈求婚。她拒绝了,说她不能和他结婚,但希望和叶芝保持友谊。此后茅德·冈始终拒绝了叶芝的追求。茅德·冈1903年嫁给了爱尔兰军官麦克布莱德少校。即使茅德·冈在婚事完全失意时,依然拒绝了叶芝的追求。尽管如此,叶芝对于她的爱慕终身不渝。
叶芝一直在期待中煎熬着,直到52岁才和另一个女人结婚。可笑的时候,叶芝向已经死去丈夫的茅德·冈再次求婚遭到了拒绝后,竟然还向茅德·冈的女儿伊莎贝拉求婚,也遭到拒绝和冷遇。诗人叶芝终于在无望中停止了这种可笑的念头。但是生命垂危的叶芝还是无法忘记茅德·冈。直到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还给茅德·冈写信,约她出来喝茶,但还是被拒绝。而且茅德·冈还坚决拒绝参加叶芝死后的葬礼。
对于诗歌这一种表达爱情方式的载体,叶芝也不例外。抒发情感、彰显现实,找准感情的突破口,诗是倾泻感情最好的风景线。于是叶芝对于茅德·冈爱情无望的痛苦和不幸,促使他写下了很多关于他对茅德·冈的诗歌。叶芝的诗歌从各种角度,寻找对茅德·冈的创作灵感,《当你老了》就是这个时期的作品,也是最为脍炙人口的一首。
《湖岛因尼斯弗里》“我要起身前去,前去因尼斯弗里,用树枝和着泥土,在那里筑起小屋:我要种九垄菜豆,养一箱蜜蜂在那里,在蜂鸣的林间空地独居。//我将享有平和,平和缓缓滴落,从清晨的面纱滴落到蟋蟀鸣唱的地方;那里夜半幽幽,正午紫光灼灼,黄昏织满了红雀的翅膀。//我要起身前去,因为每夜每日/我总是听见湖水轻舔湖岸的低音;站在马路上,或站在灰色人行道上时,我都在心底听见那声音。”这一首诗诗人采用了《新约·路加福音》第十五章第十八节句:“我要起身,前去我父亲那里”作灵感的开头。耳目一新。诗人向往的正是人世间所追求的田园牧歌。凡事无尘,境界高尚,清净自由。由此我想到了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叶芝的诗、海子的诗一对比,显然海子是受到了叶芝《湖岛因尼斯弗里》的启发。
读了叶芝的诗,使我进入了另一个创作状态,那就是在诗歌的创作道路上,要砥砺前行虚心汲取营养,一定要扎根于泥土,写出有血有肉、写出读者读了就有耳目一新的诗。小我的诗没有营养,也没有土壤,应当向铲除杂草那样,一刀了断。
读了叶芝,我们就知道“上帝在天笑/看你这般美;巡行的七曜/因之而欣慰。”“在果香和牛群静思的草地间,游荡着我的小小溪流。我喜欢/她胜过那些路过的疯狂歌者,沿着她荫蔽的岸边,我将歇息/在她在那樱桃园内蒲苇床上,永远对着她歌唱她自己——/可爱的自我中心论者——之处”。
叶芝的故事来自于人的精神可以互相交流,而造就一个大的精神。至少《叶芝诗集》里处处留下他现实主义的影子,一个个故事里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精神财富。
耶茨、叶慈就是叶芝;“是二十世纪英语世界最伟大的诗人”。1923年叶芝“由于他那以一种高度艺术的形式表现了整个民族的精神、永远富有灵感的诗”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2020年1月4日星期六于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