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或宽恕之辞（组诗）

黄鹤楼
 
江上有雾
雾中有雨
雨间有雪
雪里有火
 
自唐而宋而元
而明而清
而多艰的岁月
隔江芳草萋萋
高楼化为灰烬
 
望见晴川阁
望见汉阳树
俯下身去
从水中捞起一些诗句
逝者如斯
海棠花正等待开放

 
蝙蝠
 
在白天失明
在夜晚飞行
昼伏夜出
巨大的黑暗
吞噬狭小的内心
 
从未被称颂
仿佛丑陋的皮毛
布满了恶灵
被唾弃
被诅咒
仿佛所有的春天
都被盗走
 
冷月无边
背离太阳的逆行者
在洞穴中倒悬
天空翻转
人间趋于平静

 
果子狸
 
这只是一个善良的名字
以果果腹
在林间垒巢，求偶
繁殖，哺育后代
人迹罕至处
独善其身
 
人烟密集处
有罪降临其身
来不及辩驳
只有春天
能够将所有的流言
掩埋

 
穿山甲
 
怯于阳光照耀
以坟墓为乐园
与蝼蚁为伍
掘地为牢
卑微地活着
不争与世
 
铠甲形同虚设
只守护脆弱的内心
在沉默中穿行
一座山又一座山
流言尚未抵达
所有美好的幻像
已濒临绝境
 
对，或者错
只能交给风雨
洗刷出
真实的光亮

 
口罩
 
蒙面人在说话
蒙面人不再说话
蒙面人
露出一双眼
空洞地望着
一江春水向东流
 
几层薄薄的纱布
三缄其口
在白昼或者黑夜
把谎言过滤成真相
把真相
过滤得漏洞百出

 
樱花
 
樱花开在珞珈山下
就多了一分书卷气
樱花开在东湖之畔
就多了一分魂与魄
樱花开在磨山
春风依然荡漾
 
樱花漫过
汉阳汉口和武昌
一桥飞架南北
如果樱花开在
华南海鲜市场
这个冬天
是否还会如此漫长

 
立春
 
仿若时间
在深冬的某一个夜晚
凝固
雪花不来
春天也姗姗来迟
 
被撕裂的日历
在纸上写满
树叶的纹理
不温不火
仿若沉默的思想者
不言不语
 
风夹着雨水
却不知抵达的
是此岸
还是彼岸

 
水獭
 
天，突然就放晴了
阳光毫无遮挡
照着房前屋后
有的人足不出户
有的人前赴后继
有的人依然活着
有的人正在死去
 
时令：雨水
南方春水浩荡
北方大雪封山
有的人却步不前
有的人
坐在城市中央
写着日记
 
初候：水獭
望着排列整齐的鱼
独自发愁

 
雪花
 
第一场雪
落在武汉
风被风吹走
雨被雨隐没
花
被雪覆盖
 
最初的雪
最迟的春天
活着与死亡
隔着一层口罩
没有人为此而笑
没有人为此而哭
只有人
消失于寂寞的街头
 
归去吧
苍天收拢了
蝙蝠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