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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铁行进的诗歌方式

——宁肯诗集《成为铁塔的方式》随感

2025-01-21 作者:冬箫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冬箫,本名邱东晓。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第三届理事,中国电力文艺评论专委会委员,浙江省电力作家协会副主席兼诗创委主任。
  对于人生的定义有很多,对于人生的行走方式也很多。但致力于用人生中最普通又最常见的物质作为行进方式的人却少之又少,宁肯显然是其中最执着者之一。他是山西省电力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曾在中国第一条特高压线路上做巡检工8年。这8年,他跨过了无数的山水,也仰望了无数的蓝天白云,更是在蓝天白云之间远眺、凝望那些雄踞或横跨山巅、大江的铁塔和银线。这8年,这些坚硬的铁成了他的工作与生命,与之一起行进,一起成长,甚至在骨髓里一起流淌。它是朴实的,但是坚毅;它是冰冷的,但是有情。于是宁肯用这些融入血液的“铁”元素开始了他的文学生涯。
  由于同行的关系,我和他有过很紧密的接触。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那样朴实,那样虔诚和执着,这或许就是他身上的那种“铁”元素使然。而看过他的作品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尤其是这次的这部诗集《成为铁塔的方式》,更让我眼前一亮!又一位有温度的电力诗人诞生了。
  说实话,从2017年认识宁肯到现在也仅仅8年,但他叙述电力的方式却有了长足的进步。他找到了诗歌与工作的融合点,或者说在他工作轨迹的线性延伸中,找到了与诗歌同步展现、挖掘与升腾的旋律。这里包含着他的孤独与寂寞,也包含了他的冥想与热情。这是一段经历长期浸淫和磨砺的过程。正如他的诗歌《铁、蝴蝶和我》中所写道的“铁有自己的味道/你闻过吗?/冬天,冻透了的铁/有一股腥气/混在我呼出的哈气中/结成眉毛上的霜/我握着硬硬的铁/把自己的骨头也冻透,比铁还硬”,“在大地上行走/在天空中行走/我/撑高天地之间的距离/放逐孤独”(《在上塔路上》),我们看到了他心目中那份纯粹的执着与心灵的广阔,这或许是他与生俱来的一份真诚与追求,放眼山川大河天空,满怀壮志与精神的那份胸襟。这是作为好诗人非常重要的一种格局,虽是抒情自我但也要存有荡气回肠的豪放。
  正因为他有这样淬炼内心的自觉,所以从他的诗中总会流露出他对“铁”的那种责任,这份责任包括“铁”的种植、生长、葱郁与行走,我认为这是他自觉担负的一种使命。他在创造一种“铁”最精神的成长方式,它不同于用“崇高”“理想”“辉煌”一般最炫耀的词语建立的文本基础,不同于“背负世界”的那般张扬,也并非沉潜、沉重那么低吟,而是给纯粹的“铁”赋予了它该有的意象和潜力。比如他对铁塔的定义是这样的“我欣赏一种挺拔/叫向上生长/铁塔如竹/立定根基之后/直达顶点才开枝散叶/而这正是所有铁塔的特征”(《风吹麦浪》)。非常朴素的一种想象,却有着回根溯源的那份纯粹。它可能没有那么多的现代性,但却有着洞察本源的一份“天真”,这份“天真”在一个历经风雨磨砺的成年人身上,却是弥足珍贵的。看他的这些诗句:“天边,有我今天要走到的最后一基铁塔/我要用它挽住一朵云/慰劳我一天的疲惫”(《甜云朵》);“三月,风向东南方向走/我跟着一条线路/也走向东方”(《走进春天的家》);“走进天空与大地的交汇处/我是离太阳最近的风铃/看见我的人/才能听到我敲打孤独的回声”(《一只风铃拥有整片天空》)。
  请看这些词语“疲惫”、“孤独”……作者好不掩饰自己的感觉,但却没有丁点无病呻吟的“痛楚”,足见作者的坦然与性情。他所营造的那种依靠和皈依是真诚和善良的,没有绝望的“黑暴雨”,更没有生长衰亡的抛物线,他一直保持一种形而上的精神向度,赞美着文明世界的春夏秋冬。
  “当我仰望一基铁塔时/我也看见了自己将飞翔的背景”,这是诗作《风吹纸上的角铁》的一句话。由此可见,诗人采集光束的过程正是用它照亮自己的过程,他不会去陌生的场景寻找内心的共鸣。更不会像一些诗人那样,在黑暗与光亮、日常与陌生、无助与兴奋之间寻找彼此磨砺、盘诘的容留关系,而是好不停歇地飞速融入一份份真实的情感,避免了作品可能出现的虚假与幻境。虽然这样做或许会使得诗歌少了些许深邃的思想和复沓的张力,但它绝对避免了陷入情感“假大空”的泥潭,作为一个真诚的写作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相反,他用另一种“细节”的方式不断增加着诗歌的可能空间。看他这首《从一滴水的唤醒开始》中的一段:
  我喜欢这轻轻的
  不易察觉的抚慰与缠绕
  多少次
  在荒郊野外
  在枯草败叶之上
  它们像抚慰我一样
  拥抱黑石硬土
  亲吻残雪枯枝
  
  或许这一段与大自然的“交谈”还不够打动你,那么再看这一段:
  掏出背包中的水壶
  喝了几口,停下
  将剩余的,倒出一些
  给身边一朵正在盛开的蒲公英
           ——《平凡的风景更耐看》
  是不是有些小小的震撼了!现实被语言和感觉的真实还原为可以触摸的具体事物和场景,同时又呈现出了现场与精神的双重折光。这些细微的感觉与动作,弥补了作品的获得感和厚重感。所以,它是有效的,成功的。与此同时,作者的生存现场和精神行为无疑又加重了诗意的幸福与阵痛的输出,这又契合了前面写到的一句话“诗人采集光束的过程正是用它照亮自己的过程”。
  或许这样的光束是微小的,细碎的。但它在低处、高处无处不在,可以随时撷取,这就给了我们无限的自由与养分,我们就用这些自由与养分并借助词语与内心对话,从而营造一个充满光韵的诗歌世界。
  很显然,“铁”是构成这个光韵世界的基本元素。诗人宁肯运用这个元素走进了自己的诗歌世界,也走出了工业题材文学作品的一条独特的路。他用铁在中国大地上行走,也用铁不断加固自身的骨架与脊梁。期待他尽早达到“我的心间遍布通途”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