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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肚子不合时宜——苏轼风雨京华十一幕(卷九)

2025-05-19 作者:黄海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苏东坡长诗卷9:中年苏轼:京都。黄海,蒙古族,海口中学学生。系海南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诗网签约作家。

目录 
 
1. 新朝旧墨——元祐更化 
2. 蚂蚁打架——调和与冲突 
3. 朱门咬人——不到中书不是官 
4. 白胡子发芽——范镇的讣告
5. 蜡烛告密——学士院风波 
6. 尿床小皇帝——经筵与驱程 
7. 牡丹长刺——元祐党争 
8. 笏板开花——象牙吐蕊
9. 考棚变戏台——试院抡才 
10. 金莲烛流泪——御前独泣 
11. 马车吃撑了——自请外放   

 
 
1. 新朝旧墨——元祐更化 
 
汴京的雪
落在苏轼的砚台上 
他呵开冻笔
墨汁里游着几条倔强的冰碴 
黄楼旧砖在包袱里咳嗽 
昨夜司马光差人
送来半块剥蚀的城墙砖 
砖缝里还夹着
徐州孩童的纸鸢残线 
 
新裁的官袍有樟脑味 
王安石栽的竹子
从地板上顶出笋尖 
笋衣剥落时
露出青苗法字样 
太后赐的蜜渍梅子 
在青瓷盘里
慢慢洇开
先帝年间的糖霜 
每颗梅核
都刻着小小的"熙宁" 
 
书童蹲在廊下烧废稿 
火舌舔到
水利万言书的边角
温柔起来 
纸灰化作
白鹭飞向金明池 
徐州带来的黄河泥 
在花盆里种出
带漩涡纹的芍药 
每片花瓣都卷着
未炸开的堤坝惊雷 
 
苏辙的札子
压在镇纸下 
蚂蚁正沿着
旧党二字修筑运粮栈道 
停下触角
嗅墨迹里的蜀椒味 
厨娘抱怨
新俸禄买不到活鱼 
瓦罐却自己浮起来
漂向曹门外的早市 
水面倒映着
黄楼宴客时的灯笼 
 
太庙鸦群集体练习倒飞 
官帽在架子上自己转动
寻找合适的头颅 
那顶貂蝉冠里
住着去年的蟋蟀 
苏轼数着更漏等早朝 
铜壶里沉着
整个熙宁年间的月亮 
水波晃碎时现出
金陵半山堂的轮廓 
 
西园的老梅突然开花 
每片花瓣都印着
被贬官员的私章 
最红的那朵
是章惇的朱砂押 
马行街的灯笼照常升起 
照见范镇拐杖上
未刻完的弹劾奏章 
楠木纹路里藏着黄河
第六次改道的预言 
 
苏轼在屏风后偷吃羊羹 
油星溅到敕令上
烫出小小的洞眼 
透过孔洞看见自己
正在徐州城头填词 
黄庭坚从画像里递来新诗 
纸角还粘着江南的稻壳 
米粒在绢布上
排成"车盖亭"三字 
 
宫门开启时积雪崩塌 
露出下面
埋着的元丰七年的奏折 
最上面那份
还沾着汝州的柿霜 
司马光的轿子压过冰面 
冰层下传来
王安石佩玉的叮咚 
玉佩纹路
正变成新法的条目 
 
苏轼数错台阶差点跌倒 
发现青苔正用篆体
书写他的生平 
一段缺笔少画
像被鼠啮 
太后赐的茶饼
在袖中发芽 
茶枝缠住手腕
长成一副镣铐 
钥匙孔里
插着半截折断的紫毫 
 
御史台的乌鸦
来窗前讨酒 
翅膀拍落三年前
弹劾奏章的碎片 
砚台里冻住的鲤鱼摆尾 
溅起的墨点
变成小人在案头争吵 
有个戴方巾的指着他笑 
竟是徐州抗洪时
冲走的那个草人 
 
宫墙阴影蚕食着笏板 
象牙纹路里
渗出大运河的水汽 
那道裂痕
与徐州城缺口完全吻合 
苏轼摸到朝珠中
有颗特别凉 
对光照见里面冻着
一首未完成的《黄楼赋》 
韵脚处
还有一粒治水时的沙金
 
 
2. 蚂蚁打架——调和与冲突 
 
苏轼的朝靴
陷进政事堂的泥泞 
昨日司马光洒的茶水
在砖缝发芽 
长出带党争纹路的蕨类 
王安石题字的屏风倒下来 
惊飞满架正在议和的青蝇 
 
书案上两封未拆的札子 
一封盖着徐州百姓的指印 
一封沾着
御史台乌鸦的喙痕 
砚台里墨汁自动分成两派 
中间漂着
一片不肯靠岸的茶叶 
 
黄楼带回的芦苇
在瓶中爆絮 
每团飞絮都裹着
未炸开的治水术语 
苏辙递来的新茶有铁锈味 
杯底沉着半截折断的箭镞 
热水一冲
就浮现出疆场地图 
 
司马光送来的奏折匣子 
打开飞出十七只
汴河商船的模型 
每艘甲板都刻着通欠二字 
王安石留的棋局
还摆在窗边 
黑子正把白子
逼向黄河故道 
 
苏轼的腰带松开了 
玉扣滚到屏风后
变成微型州府 
有人看见徐州城墙
在扣眼里重建 
官帽上的幞头翅
无故折断 
断口处渗出松烟墨的汁液 
 
太后赐的官服生出霉斑 
霉丝组成水利盐铁
漕运等词 
洗濯时整盆水结冰 
冰层里冻着
去年废弃的新法条文 
阳光一照就漂出油花 
 
西园芍药集体变异 
花朵里坐着
微型王安石与司马光 
正用花瓣当算筹
重新分配天下 
苏轼去浇水时
听见他们在吵 
细听却是徐州童谣的变调 
 
书童晒书晒出意外 
《钱塘集》书页间
游出西湖鲫鱼 
鱼鳞上
刻满免役法的利弊 
晾衣绳上朝服无风自动 
袖袋里掉出
黄楼宴客时的菜单 
 
苏轼午睡被噩梦惊醒 
梦见自己
在金銮殿上煮粥 
米粒变成
文武百官互相攻讦 
太后给的银勺开始弯曲 
勺柄上缠着
徐州防洪时的稻草 
 
黄昏乌鸦来屋檐开会 
每只都衔着
不同年份的奏章碎片 
拼起来竟是
完整的治平策 
苏轼研墨时
发现墨锭开裂 
裂缝里爬出治水时的
蚂蚁军团 
 
夜半批札到烛花爆响 
灯影里浮现出
徐州城外的麦浪 
穗尖上站着
穿官服的稻草人 
砚台里突然涌出黄河水 
淹没了刚写好的
调和奏议 
 
晨起发现笏板生绿苔 
纹理间藏着三年前
反对青苗法的疏稿 
象牙深处
传来决堤的闷响 
宫门开启前
整理衣冠时 
玉带钩钩住回忆的线头 
 
那年在黄楼看秋汛退去 
岸边的芦苇
也曾这样缠住官靴 
如今满朝衣冠
都成了芦苇丛 
每走一步都带着
整个徐州的泥泞 
 
苏轼在廊下独坐听雨 
雨滴在青砖上
凿出小小的奏章 
积水倒映出
黄楼檐角的铁马 
一阵风把所有水纹 
都吹成了
元祐元年的党争图谱
 
 
3. 朱门咬人——不到中书不是官 
 
苏轼的靴底沾着
徐州黄土迈进政事堂 
门槛长高三寸
硌得脚踝生疼 
抬头看见房梁上
倒悬着去年的治水图 
司马光用过的砚台里 
墨鱼正吞吐着免役法的残章 
 
中书省的青砖会咬人 
每块都刻着熙宁
元丰的年号齿痕 
苏轼的笏板变重 
细看是黄楼夯土
悄悄攀上了象牙 
 
廊柱阴影里跳出七品猫 
尾巴卷着未盖章的
敕令当玩具 
苏轼去追时
踩到自己的影子 
影子下竟藏着
徐州泄洪时的漩涡 
 
韩绛的茶盏永远半满 
水面漂着半张
没写完的告身文书 
苏轼添水时发现壶底沉着 
半枚被磨平的三司使印 
 
屏风上的仙鹤扭过头来 
喙里叼着苏轼
在密州写的抗旱诗 
羽毛抖落出青苗法的算珠 
珠子上还粘着
田间老汉的指纹 
 
书案抽屉自动开合 
吐出来自
徐州的淤田契约残片 
每张地契都裹着
蚂蟥干的尸骸 
墨迹遇潮
就浮现反对变法的联署 
 
窗外的柏树会背奏章 
苏轼咳嗽时
背诵新法条例 
树洞里还住着个
微型吕惠卿 
正用松针编排苏轼的罪状 
 
午时三刻的日影有毒 
把苏轼的官服
晒出盐碱地的纹路 
汗珠落地变成微型言官 
围着脚踝
弹劾他治水时的僭越 
 
司马光留下的藤椅会咬人 
每次起身
都扯断几根忧国思绪 
王安石坐过的石墩发烫 
暖着某年某月
废除的市易法草案 
 
苏轼的毛笔开花了 
毫尖结出
带弹劾奏章纹路的浆果 
摘一颗尝出徐州城的水腥味 
籽粒里藏着未爆的党争 
 
砚台里游着元丰年的鱼 
鳞片刻满被废新法的条款 
苏轼蘸墨时
鱼尾拍出浪花 
溅湿了刚写好的
中书省呈文 
 
廊下鹦鹉学会说敕字 
每叫一声
就掉一根变法派的羽毛 
苏轼喂食时发现食槽底下 
压着半张没烧尽的
青苗钱账簿 
 
黄昏时印章集体出逃 
苏轼追到院中
看见它们排成州字 
最红的那个缺角 分明是 
徐州大水
冲坏的官印拓本 
 
夜值时的蜡烛会流泪 
蜡油在案牍上
铺出黄河故道地图 
火苗里站着穿官服的先祖 
举着苏轼
反对变法的奏折照明 
 
五更天砚台自己结冰 
冰纹裂成
当年被贬的路线图 
苏轼呵气融化时听见 
冰层下传来
黄楼宾客的劝酒声 
 
晨起发现官帽被掉包 
乌纱里衬缝着
徐州百姓的万民伞 
戴正时耳边响起治水时的 
夯歌与决堤口的
咆哮二重唱 
 
中书省的晨钟有杂音 
仔细听是黄楼铁马
混在钟波里 
每声钟响都震落梁上的 
结党营私的蜘蛛
和忧民诗句 
 
苏轼的朝靴开始生根 
每一步都长出
质疑新法的奏折 
中书省的地砖突然变软 
下面是徐州城外的
未干淤泥
 
 
4. 白胡子发芽——范镇的讣告
 
范镇的讣告
在苏轼案头结霜 
纸角蜷缩成老人
临终时攥紧的拳头 
那支弹劾过新法的紫毫笔 
正在笔架上
悄悄褪去锋芒 
 
灵堂的白幡转向 
把吊唁的朝臣
扫进不同派系队列 
司马光送的挽联无风自动 
露出背面
未写完的《百官谏》 
 
苏轼的丧服长出霉斑 
绿毛组成当年
范镇反对变法的奏章 
每走一步就抖落几行 
墨迹遇雨变成
黑蚂蚁爬回史册 
 
韩维送来的奠仪很轻 
打开却是
装满熙宁旧事的记忆囊 
最底下压着半片枯荷叶 
叶脉里游着
范镇最后一声叹息 
 
灵柩经过御史台时 
屋檐的铜铃
集体噤声 
去年被范镇弹劾过的贪官 
此刻在廊柱阴影里
整理冠带 
 
苏轼发现自己的眼泪 
落地变成微型
《唐书》里的字粒 
捡拾时指尖被直谏二字 
刺出与范镇相同的血型 
 
守夜时蜡烛爆出灯花 
火苗里站着
庆历年间的年轻范镇 
正在起草弹劾宫市的奏章 
苏轼添灯油时惊觉 
自己鬓角
已比灯芯更先斑白 
 
司马光哭晕时
压碎的茶杯 
碴口排列成元祐初年的
党争地图 
王安石派人送来的暗香 
在香炉里拼出国是二字 
 
吊唁队列里有只乌鸦 
翅膀下夹着
未呈的《流民图》副本 
每声哀啼都掉出几粒 
范镇生前收藏的
弹劾奏章草稿 
 
苏轼写的墓志铭初稿 
被风吹散成
七十六个谏官故事 
每个字都长出范镇的白须 
在纸上继续
教导后生直言 
 
范镇最爱的歙砚 
在书房自己磨墨
写起遗表补遗 
墨迹未干
就被神秘来风 
吹成庆历新政的原始草案 
 
出殡日满城纸钱飞舞 
有几张贴在
当年新法告示的残迹 
苏轼发现每片纸灰背面 
都映着范镇
怒斥青苗法的侧影 
 
范镇生前栽的柏树 
向西倾斜
那是他最后 
上疏反对西征的方位 
树根掀起的泥土里 
埋着仁宗赐的
没喝完的御酒 
 
苏轼整理遗稿时发现 
夹页里有幅
未完成的变法派画像 
范镇在每个人物旁边 
都题着可救二字 
 
范府老仆送来遗物 
竟是苏轼贬谪时
写的安慰信 
信纸边缘有泪痕
蚀出的小洞
透过它们看见 
今日苏轼
正在重读自己当年的信 
 
范镇最后上朝的笏板 
被家人供在灵前
象牙纹路里 
渗出他反对市易法时 
溅上的朱砂
此刻正慢慢 
爬向苏轼前来祭拜的指尖 
 
先帝赏的鱼袋漏水了 
游出范镇在谏院
喂养过的锦鲤 
鳞片上刻满未实现的 
改革谏言
最亮那片写着 
愿官家存百姓三分颜面 
 
司马光在挽联上漏写 
的刚字 被屋檐雨滴补全 
正好打在苏轼
欲言又止的嘴角
尝出与范镇 
最后一本奏折
相同的铁腥味
 
 
5. 蜡烛告密——学士院风波 
 
苏轼的朱砂笔悬在制诰稿上 
一滴迟疑的墨汁里
映出整个元祐党争 
黄庭坚昨夜送来的新茶 
在杯底拼出"慎"字
又自行拆散 
 
学士院的青砖会记事 
每块都刻着
被修改过的敕令残章 
苏轼的靴底刚沾上露水 
砖缝就冒出
弹劾他的奏折嫩芽 
 
屏风上的仙鹤突然折颈 
衔来三年前
贬谪黄州的旧诏书 
羽毛抖落时变成活字 
排成"乌台诗案"最新续篇 
 
韩川的砚台总在半夜 
结出带刺的冰棱
刮伤批答文书 
最锋利的几根倒映着 
章惇在枢密院冷笑的侧脸 
 
苏轼的官袍突然变重 
原来内衬缝着
徐州百姓的诉状 
每次转身都哗啦作响 
抖出治水时
截留的军粮账目 
 
院中老槐突然落叶 
每片都印着
不同版本的敕令草稿 
风一吹就自动归类成 
新旧两党阵营 树根处 
还缠着未销毁的
熙宁奏折 
 
太后来催的诏书草案 
在案头自己修改平仄 韵脚 
总押在苏轼反对过的政策上 
朱笔刚落下
纸背就渗出 
司马光和王安石的汗渍 
 
米芾送来的拜帖会跑 
在砚台边绕出
党人碑的走势图 
苏轼去捉时碰翻烛台 
蜡油流成黄河
第七次改道的轨迹 
 
夜半修订的科举考题 
被月光照出
前任学士的批注残影 
每个被删的字都在纸角 
复活成弹劾苏轼的罪名 
 
晨起发现官帽内层 
爬满徐州抗洪时
救活的蜉蝣 
它们正用翅膀振动频率 
复述当年截留军粮的奏章 
 
院判的椅子摇晃了 
原来四条腿分别踩着 
"更化""绍述"
"调停""守旧"四个地界 
苏轼起身时整个学士院 
跟着倾斜了三度半 
 
廊下的鹦鹉学会背 
苏轼贬谪时写的反诗
却把最关键的字
换成新法术语 
每次喂食都掉出几粒 
乌台诗案里的关键字 
 
敕书用绢突然抽丝 
每根金线都牵着
一位大臣的奏议 
苏轼剪断时听见徐州 
城墙上防汛梆子的回声 
 
盖印时玉玺突然变烫 
印泥里游出
当年反对免役法的 
签名血丝 在绢帛上 
组成黄楼宴客时的座次图 
 
黄昏时所有墨锭
集体出汗
凝成元丰年间被废的 
法令条文
苏轼研磨时 
砚台传出决堤般的闷响 
 
学士院的灯笼会认人 
照到苏轼就映出
黄州东坡的菜畦
而照向其他学士 
则显示御史台的黑牢图 
 
苏轼的朱砂笔终于落下 
批答文字却自行游向纸背 
组成当年在徐州写的 
抗洪檄文
最红的几笔 
正是当年截留军粮的段落 
 
锁院时大门突然长出 
苏轼在凤翔判案时的
惊堂木纹 
钥匙孔里插着半截 
未烧尽的青苗法账簿 
 
五更天的露水特别重 
压垮了刚拟好的
制诰文稿 
水渍漫漶处浮现出 
司马光临终前的未竟笔迹 
 
晨钟敲响时苏轼发现 
所有文书
都长出黄楼砖纹 
盖印处开出小小的决口
正慢慢吞噬 
元祐元年的第一个早朝
 
 
6. 尿床小皇帝——经筵与驱程 
 
五更鼓刚敲破
汴京的晨雾 
苏轼的讲章
已在袖中长出青苔 
官靴踩过殿前砖缝时 
冒出几株
带奏折纹路的野麦 
 
程颐的坐垫永远方正 
四个直角里
各藏着半部《论语》注 
苏轼的蒲团却自己滚开 
在御阶上碾出
黄州东坡的轮廓 
 
小皇帝衣襟沾着墨点 
每个黑斑
都膨胀成新政争议图 
苏轼讲解《尚书》时发现 
简牍的裂缝里
游着徐州治水的蚂蚁 
 
程颐的胡须突然变长 
须梢缠住苏轼
引用的《庄子》段落 
最紧的那根打着"异端"结 
稍一拉扯就掉出
乌台诗案的残纸 
 
砚台里的墨汁分两层 
上层写经筵讲义 下层 
沉淀着被废新法的碎渣 
苏轼蘸笔太深
提起来时 
笔尖挂着半句
没说完的"民本" 
 
殿角的铜鹤突然扭头 
喙里掉出三年前苏轼反对 
青苗法的札子
羽毛抖开 
竟是程颐刚写的《谏苏轼疏》 
 
小皇帝打翻的茶盏里 
浮着被贬官员的官帽模型 
苏轼去擦时水面映出 
自己正在徐州城头指挥抗洪 
 
程颐的象牙笏板发光 
板面浮现出《春秋》褒贬体例 
每条都指向苏轼的私宴诗 
最亮处钉着
"水调歌头"三个银钉 
 
苏轼的腰带突然松开 
玉扣滚到御案下
变成微型州府 
有人看见黄楼宴客的灯笼 
正在扣眼里明明灭灭 
 
讲《禹贡》时殿梁掉土 
土粒在半空组成
黄河故道图 
苏轼伸手去接
掌心却接到徐州百姓
递来的万民伞 
 
程颐的咳嗽声有玄机 
每次清嗓都震落几句 
苏轼贬谪时写的牢骚话 
在金砖地上蹦跳如蝌蚪 
 
小皇帝提问时 
砚台突然结冰
冰层里冻着半篇
未完成的《黄楼赋》 
苏轼呵气融化时 
听见自己
当年截留军粮的辩解 
 
日影移到"正心"二字时 
程颐的坐垫突然着火 
火舌舔出《论语》里被忽略的 
"民可使由之"的另类断句 
 
苏轼的讲章无风自动 
纸页翻到三年前反对 
市易法的奏折 墨迹 
遇热就浮现
联署官员的血指印 
 
殿外突然下起太阳雨 
雨滴在檐角排成新旧党人名录 
程颐用衣袖去挡
却露出袖中暗藏的
《朋党论》草稿 
 
小皇帝玩玉佩时 
丝绦突然缠住苏轼引用的 
《孟子》段落 解开时 
带出半截
被剪断的免役法条文 
 
苏轼的靴底沾着东西 
抬起看是徐州城外的淤田土块 
每走一步就在金砖上 
种出反对青苗法的奏折幼苗 
 
经筵结束时钟鼓齐鸣 
但《咸》《韶》乐音里混着 
徐州防汛时的梆子节奏 
苏轼谢恩时发现 
笏板上爬满了治水时的蚂蟥 
 
出宫路上程颐的影子 
突然压住苏轼的左脚靴尖 
那位置正好是当年 
乌台诗案审讯时的刑具落点 
 
苏轼的马车轮毂里 
卡着黄楼宴客时的松子壳 
每转一圈就碾出几句 
被御史台圈点的"谤讪"诗句 
 
到家发现讲章最后一页 
被神秘来客添了朱批 
笔迹像司马光又像王安石 
最末一行小字写着 
"徐州军粮案另有隐情" 
 
夜半检视经筵赏赐时 
发现锦缎暗纹里织着 
三司使的算盘珠子
每颗都刻着
苏轼动过的国库数字 
 
五更梦回听见程颐 
在隔壁用《春秋》笔法重写 
今日讲经记录 竹简声里 
夹杂着徐州童谣的变调 
 
晨起发现朝服领口 
绣着行看不见的小字: 
"经筵非战场 君心即黄河" 
苏轼对镜整冠时 
镜面映出决堤口的漩涡
 
 
7. 牡丹长刺——元祐党争 
 
苏轼的朝靴
陷进政事堂的泥沼 
每拔一步都带出
熙宁年间的奏折残页 
司马光留下的茶渍在案几上 
自动绘制新旧党人的分野图 
 
吕公著的笏板突然开裂 
裂缝里爬出
正在交战的蚂蚁军团 
黑蚁举着免役法的旗帜 
红蚁扛着差役法的盾牌 
 
西园的牡丹集体变异 
花瓣上浮现出
被贬官员的面容 
最艳的那朵突然凋谢 
露出花蕊里章惇的冷笑 
 
苏轼的砚台自动分界 
左半墨汁写青苗法复议 
右半朱砂批市易法存废 
中间漂着
一片不站队的茶叶 
 
黄庭坚送来的诗稿背面 
墨迹渗透成党人碑的拓片 
每个字缝里都藏着 
苏轼在徐州
截留军粮的账目 
 
韩维的衣袖无风自动 
抖落出元丰年间的会议记录 
纸页触地即燃
火苗里 
跳出当年
被废除的新法条款 
 
太后的帘幕突然波动 
垂下丝绦缠住苏轼的奏章 
打结处正好是"调停"二字 
解开时带出
弹劾自己的奏疏 
 
范祖禹的毛笔开花 
每朵花蕊都坐着微型言官 
正用花粉拼写苏轼的罪名 
最香那朵藏着
"水调歌头"的谱子 
 
苏轼的官帽变重了 
原来内衬缝着徐州万民伞 
每次转头都沙沙作响 
抖落出抗洪时
挪用的军粮收据 
 
政事堂的地砖会移动 
把苏轼的坐席
推向争议中心 
起身时发现椅子腿上 
缠着三年前
乌台诗案的铁链 
 
午时的日影特别锋利 
把苏轼的奏章
削成两半 
左半飞向司马光的灵位 
右半粘在王安石的画像上 
 
程颐的衣带突然变长 
在殿中圈出洛学的疆界 
苏轼不小心跨过时 
怀里的黄州诗稿
纷纷跳出来 
 
吕大防的茶盏结冰 
冰面映出苏轼在徐州写的 
防汛奏折
被划掉的段落 
正在冰层下重新组合 
 
夜值的蜡烛会分身 
左边照着元祐更化的诏书 
右边烧着
绍圣继述的草案 
中间烟柱扭成党争的迷宫 
 
苏轼的朝珠散落开来 
每颗都滚向
不同派系的席位 
最大那颗卡在地缝里 
露出里面冻着的"国是"二字 
 
五更天的露水有记忆 
在苏轼靴面写满被删的奏章 
太阳一出就变成蒸汽 
带着所有调停建议升空消散 
 
太庙的乌鸦来窗前 
扔下带血丝的
弹劾奏章碎片 
拼起来竟是完整的徐州 
军粮案复核文书 
 
苏轼的笏板生出年轮 
每圈都记录一次立场转变 
最外层正在渗出新汁液 
散发着黄楼宴客时的酒香 
 
太后的帘钩突然折断 
掉出的铜渣里裹着 
苏轼反对新法时的激昂陈词 
现在锈成了哑巴 
 
退朝时宫门自动变窄 
苏轼侧身挤过时 
官服被刮出三道口子 
分别露出黄州 徐州 杭州的衬里 
 
家仆送来的午膳盒里 
米饭自动排成党争态势图 
最硬的饭粒刻着 
"苏轼"两个硌牙的小字 
 
夜半批阅札子时 
砚台突然结出冰花 
每片霜晶都映出 
某个被贬同僚的泪痕 
 
晨起发现腰带上的玉 
不知何时
被换成了黄楼砖块 
对着阳光看时 
砖纹里流动着当年的抗洪令 
 
上朝路上遇到旋风 
把苏轼的奏章卷到半空 
纸页展开时露出 
背面三年前
被否定的治水方案 
 
宫墙下的阴影特别冷 
冻住了苏轼准备说的调和谏言 
吐出的白气在空中 
组成"旧党""新党"的
临时字样又散去
 
 
8. 笏板开花——象牙吐蕊
 
苏轼的奏章
在早朝路上变重 
竹简的缝隙里
钻出徐州防洪时的稻草 
朱笔批红处渗出黄河水 
淹没了三年来
所有调和的官话 
 
政事堂的柱子开始倾斜 
每根梁木都刻着
被贬官员的姓氏 
苏轼的笏板生根 
长出带刺的谏言枝条 
 
太后的珠帘无风自动 
垂下的璎珞缠住"国是"二字 
苏轼解结时发现线头 
连着三年前
被废的新法条款 
 
司马光留下的砚台 
正在吞噬
所有中庸的奏折 
墨汁表面
浮着章惇的倒影 
每搅动一次
就浮现乌台诗案 
 
苏轼的朝服突然开口 
袖袋里掉出
黄楼宴客时的罚酒令 
每张酒筹都刻着 
某条被搁置的民生谏言 
 
韩维的茶盏结出冰凌 
尖锐处指向苏轼
在徐州的军粮账本 
热水一冲就融化成了 
元丰年间
被否决的治水方案 
 
程颐的胡须突然变长 
缠住苏轼刚写的
《辩奸论》批注 
每根须梢都拴着 
洛党蜀党的标签 
 
宫墙上的日晷失灵 
影子在"元祐"和
"绍圣"间来回跳动 
苏轼的官靴被钉在原地 
鞋底粘着熙宁变法的残页 
 
吕大防的奏折会分身 
正本飞向太后 副本 
自动修改成
弹劾苏轼的状子 
草稿在火盆里复活成 
徐州防洪时的紧急奏章 
 
苏轼的毛笔突然开花 
每片花瓣都印着
反对派的私章 
花蕊里坐着微型御史 
正在背诵
他黄州写的"谤诗" 
 
午门外刮起旋风 
把朝臣们的冠带
吹成党争旗帜 
苏轼的幞头翅被折断 
断口处渗出
当年抗洪时的泥浆 
 
小皇帝案头的镇纸 
变成徐州城外的界碑 
压住苏轼请求赈灾的奏折 
碑文在阳光下融化 
流成青苗法里的利息条款 
 
黄昏时所有灯笼 
自动排成御史台
审讯的阵型 
照出苏轼官袍下 
藏着未上交的万民伞 
 
宫门关闭的吱呀声里 
混着徐州童谣的变调 
守卫的长戟交叉时 
在地上画出
乌台诗案的囚室 
 
苏轼的朝珠突然绷断 
一百零八颗念珠
滚向不同派系 
最大那颗卡在御沟里 
显出里面冻着的"党人碑"草稿 
 
夜半修改奏章时 
蜡烛泪滴成三司使的算盘 
每粒珠子都在重算 
徐州截留军粮的数量 
 
砚台里的墨鱼复活 
吐出被删节的民生谏言 
在纸上游成黄河故道图 
决口处
正好是苏轼的签名 
 
晨起发现官帽内衬 
缝着张微型《流民图》 
戴正时耳边响起 
三年前反对青苗法的陈词 
 
上朝路上遇到暴雨 
雨滴在半空组成被贬名单 
苏轼的伞骨突然折断 
露出黄州时期
自制的伞面补丁 
 
宫墙下的水洼特别深 
倒映出被修改过的奏章原貌 
每踩一步就浮现 
当年在徐州
抗洪时的僭越指令 
 
退朝时笏板变烫 
象牙纹路里游动着 
所有被自己
收回的激烈谏言 
最深处藏着半句 
未说出口的"百姓苦" 
 
家仆送来的午膳里 
鱼刺自动排成弹劾奏章 
米饭组成御史台的黑牢图 
筷子交叉处压着 
徐州万民伞的竹骨 
 
夜读时烛火 
映出司马光临终的摇头 
王安石在江宁写的私信 
同时浮现在左右两壁 
 
五更天磨墨时发现 
砚底刻着"一士谔谔"四字 
每研磨一次就渗出 
三年前被自己咽回的诤言 
 
晨钟敲响时整座 
汴京城倾斜 
苏轼的奏章从袖中飞出 
在宫门前铺成直谏的彩虹
 
 
9. 考棚变戏台——试院抡才 
 
锁院的铜钥
刚咬住贡院大门 
苏轼的朱砂笔
就在名册上烫出洞眼 
三年前徐州防洪的奏折 
从袖口滑落
盖住了江南举子的试卷 
 
考棚的砖墙会背诵 
被废新法的条款
每到子夜 
就对着月亮复述
青苗法的利息 
苏轼巡场时踢到的石子 
滚成了微型御史台的黑牢 
 
程颐送来的考纲 
在案头生根
长出带刺的注解枝条 
最锋利那根
划破了苏轼的官服 
露出里面缝着的黄州诗稿 
 
举子们的墨香里混着 
元丰年间
被焚毁的策论灰烬 
某个砚台结冰 
冰纹裂成乌台诗案的刑具图 
 
巡考时灯笼突然变暗 
火苗里跳出
三年前被贬的同僚 
举着未被采用的治水方案 
照亮某个考生抄袭的段落 
 
苏轼的朱笔悬在半空 
墨滴里映出自己
当年应试时 
写过的激进改革策论 
现在成了需要批驳的异端 
 
考卷上的字迹会游动 
组成"车盖亭诗案"的密文 
用茶水显影后浮现 
司马光临终前
删除的奏章片段 
 
夜半批卷时蜡烛爆响 
灯花里坐着个微型王安石 
正在修改苏轼打的等第 
把"优"字统统扭成"中" 
 
落第举子的泪水 
在砖缝里
长出带刺的蔓藤 
缠住苏轼的靴跟 藤上 
结着未被采用的治水策略 
 
最优等的策论突然 
在箱中自燃
火舌舔出 
苏轼年轻时写的《进策》 
现在成了需要灭火的祸端 
 
锁院期间的暴雨 
在考棚顶上演算新法得失 
每道雨痕都是道算术题 
答案正好是
苏轼挪用的军粮数 
 
一个考生的破题句 
竟与章惇弹劾苏轼的奏章 
一字不差 砚台里 
游出乌台诗案的鲤鱼 
 
苏轼的评分标准 
在午夜自动修改 朱砂 
褪色成反对青苗法的血书 
墨迹膨胀成
支持免役法的奏章 
 
巡夜时听到号舍里 
有人背诵苏轼
贬谪时写的反诗 
走近发现是只汴京的老鼠 
正在啃食带"谤讪"二字的考规 
 
放榜前夜的灯笼 
把影子投成党人碑的形状 
苏轼修改名次时 
黄州时期的诗稿 
从箱底跳出来
盖住前十名 
每页都站着穿官服的稻草人 
举着未被朝廷
采纳的治水工具 
 
最优卷的糊名处 
渗出徐州万民伞上的桐油 
慢慢显露出某位考官亲戚 
的姓氏 正好是当年 
反对苏轼治水方案的官员 
苏轼的朱笔折断 
断茬刺进三年前的自己 
 
晨起发现官袍沾满 
落第举子梦里的墨汁 
洗濯时整盆水变成 
乌台诗案时的审讯记录 
 
放榜时鼓声突然 
哑了 榜文上的名字 
自动重组 变成元祐 
初年被贬官员的花名册 
 
贡院大门开启瞬间 
所有考卷飞向不同派系 
苏轼的评语在空中 
燃烧成灰 灰烬里 
站着年轻时的自己 
正捧着未被采用的
《徐州防洪策》 
向今日的考官苏轼求情
 
 
10. 金莲烛流泪——御前独泣 
 
宫使捧来的金莲烛开始流泪 
蜡油在御阶上
铺出苏轼的贬谪路线 
那朵鎏金莲花绽放时 
露出花蕊里冻着的"乌台"二字 
 
烛光照透苏轼的朝服 
显出内衬缝着的
徐州防洪图 
每道堤坝标记都变成 
御史台审讯时的刑具 
 
太后的懿旨卷轴里 
裹着三年前被废的新法条文 
苏轼接旨时竹简 
滚出章惇未签字的贬谪令 
 
金莲烛的火苗分叉 
左边照着元祐更化的诏书 
右边烧着绍圣继述的密折 
中间黑烟扭成"党争" 
 
烛台底座刻满小字 
是苏轼反对青苗法的奏章摘要 
现在成了捧烛太监的 
指间把玩物 
 
宫门前的灯笼 
集体转向 把苏轼的影子 
钉在"元丰党人碑"的拓片上 
金莲烛照到之处 
影子就烧出个洞 
 
烛泪滴到笏板上 
烫穿苏轼刚写的调停奏议 
露出底层未销毁的 
《徐州截留军粮自辩状》 
 
烛烟在殿梁缠绕 
组成三司使的算盘珠帘 
苏轼穿过时 每颗珠子 
都在重算当年的赈灾账 
 
金莲烛照到御案 
映出小皇帝临摹的 
竟是苏轼贬谪时写的"谤诗" 
朱砂批注还粘着 
黄州东坡的泥土 
 
持烛宫女的裙角 
扫出苏轼在凤翔
判案的旧卷宗 
烛光一照 墨迹就变成 
反对免役法的联署签名 
 
烛台倾斜 
金莲花瓣扎进苏轼掌心 
每道伤口都渗出 
元丰年间被否的治水方案 
 
烛芯爆响时蹦出 
司马光临终删除的奏章片段 
正好盖住苏轼请求外放的 
札子上的关键句 
 
烛光照透宫墙 
显出里面砌着的弹劾奏折 
每块砖都是道未签署的 
贬谪诏书 
 
金莲烛的烟迹 
在苏轼官服上绣出 
"水调歌头"的谱子 
抬手时音符就变成 
御史台审讯记录 
 
烛台底座突然 
长出根须
扎进政事堂地砖 
吸出王安石变法的原始草案 
根须缠住苏轼脚踝 
拽出徐州防洪时的僭越证据 
 
宫女添烛时不小心 
碰翻蜡油
液体流成 
黄河第七次改道的轨迹 
淹没苏轼刚写的《乞郡表》 
 
烛泪凝固成小印 
盖在苏轼的调停奏章上 
印文是"一意孤行" 
 
金莲烛将尽时 
火苗突然蹿高 照见 
殿外跪着的言官们 
每人举着苏轼不同时期的 
"罪证" 最前排那个 
捧着黄楼宴客时的酒器 
 
烛烟在藻井结成 
"党人碑"的投影 每个名字 
都滴着蜡泪 最亮那滴 
正悬在苏轼官帽上方 
 
烛台被收走时 
金莲花瓣闭合 
夹住苏轼未说出口的 
辩词 带回内廷 
 
苏轼出宫时发现 
袖袋里多了根金莲烛残蕊 
对着月光看时 
蕊芯里蜷缩着 
年轻时的改革理想
 
 
11. 马车吃撑了——自请外放
 
苏轼的乞郡奏折
在案头结霜 
每个字都长出细小的根须 
扎进元祐元年的党争泥潭 
最末一行"臣老病"三字 
变成徐州防洪时的三道缺口 
 
黄庭坚送来的饯行诗 
在烛火中显影 背面是 
御史台没收录的"谤诗"续篇 
墨鱼从砚台游出 吞吃了 
"乞郡"二字
吐出章惇的冷笑 
 
官帽在箱笼里发芽 
乌纱内衬的徐州万民伞 
正在自行拆线 每根金线 
都缠着未被采纳的治水策 
 
太后赐的送别御酒 
沉淀着三司使的算盘珠子 
每晃一次就重算 
截留军粮的旧账 
 
苏辙打包的书册 
突然翻开至《钱塘集》禁页 
被删的诗句从纸背 
浮出 变成杭州的雨点 
 
门外的马车轮轴里 
卡着黄楼宴客时的松子 
每转一圈就碾碎 
某个调停奏章的草稿 
 
程颐送来的程门立雪图 
积雪突然融化 露出 
苏轼反对科举改革的奏折 
雪水在绢上流成 
"洛蜀党争"四字 
 
米芾临别的拜石帖 
石头自己翻身 压住 
苏轼刚写的《乞外任表》 
石纹裂成乌台诗案的刑具 
 
书童装箱时失手 
打碎司马光赠的茶具 
碴口排列成元祐更化的 
路线图 最尖那片 
扎进徐州防洪奏折 
 
韩维代拟的谢表 
在箱中自燃 火苗里 
站着年轻时的王安石 
正在修改苏轼的乞郡理由 
 
庭院的老梅突然 
向西倾斜 那是苏轼 
请求的颍州方位 每朵花 
都变成言官弹劾的奏章 
 
家仆整理的朝服 
领口收紧 勒出 
三年前乌台审讯时的 
绳痕 玉带钩暗藏 
青苗法的利息条款 
 
厨娘打包的蜜渍梅 
罐底沉着被废的新法条文 
每颗梅核都刻着 
"党争"的篆体小字 
 
苏轼抚摸黄州带回 
的竹杖 长出 
《寒食帖》的新句 墨迹 
爬满乞郡奏折的留白处 
 
院判送来的驿程图 
每处驿站都标着 
某年被贬同僚的名字 
最远那个墨点正在 
扩散成惠州瘴气 
 
五更天的露水 
在鞍鞯上写满未呈的奏章 
太阳一出就蒸发成 
言官们弹劾的云雾 
 
马嘶时嚼铁 
掉落 露出里面铸着的 
"元祐党人"四字 
蹄铁印在官道泥泞里 
每个都是完整的贬谪令 
 
城门开启时 苏轼 
的幞头翅突然折断 
断茬处流出黄州时期的 
诗稿墨汁 在朝阳里 
凝固成新的弹劾证据 
 
家仆指认的云彩 
形状酷似被废的青苗法 
正飘向请求外放的州郡 
 
车轮碾过汴河桥 
桥板缝隙里长出 
苏轼在凤翔写的《喜雨亭记》 
被雨水冲走的段落 
正在下游重组为罪状 
 
第一处驿站的水井 
映出徐州城头的黄楼 
砖缝渗出未写完的 
抗洪奏章 井绳上 
缠着三司使的算盘珠 
 
苏轼的马车 
变轻 原来装载的 
调停奏折都化成了 
鸿雁 正飞向不同派系的 
屋檐 最瘦那只 
衔着未签署的《乞郡表》
 
2024.6.23于海南创意文学院小禾写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