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光（组诗）

 
夜
 
夜
  是一张缓慢展开的纸
深色的墨痕
  从街口走来
灯光在石板上渗透
人群散尽
  只剩下风的影子
 
一只猫贴着墙角行走
  眼睛里有微弱的火
它停下
  听一片叶子轻轻落地
等待另一个声音
  却没有响起
 
 
清晨
 
清晨在瓦片间呼吸
雨水把空气洗得很薄
  树叶湿润
每一次颤动
  都是语言的开头
却没有继续
 
远处的钟声
  穿过雾气
在屋檐下停留
有人推开门
  脚步轻轻沾上水光
一句话
  未说出
就散在风里
 
 
午后
 
午后
  一片静止的光
在木桌上铺展
尘埃缓慢移动
  像时光
被悄悄搬运
 
书页里有旧日的气息
  声音折叠在纸张之间
我伸手
  只触到干燥的空白
窗外的风
  不紧不慢
翻阅未完的段落
 
 
夜深
 
夜深时
  街灯更低
空气里有暗暗的水声
门缝狭长
  白色的光
缓慢滴落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
  一层叠着一层
不断退去
  呼吸轻得几乎消失
只留下一个轮廓
  悬在空中
尚未落下的名字
 
 
紫罗兰
 
紫罗兰
  安静站在窗台
花瓣深处
  积着无声的光
香气极轻
  一条不显眼的缝隙
 
我把手靠近
  却什么也没有触到
只有细微的凉意
  从指尖流开
在屋子里
  散成透明的涟漪
没有人看见
 
 
河边
 
河边
  石头湿润
苔藓暗暗生长
水面托着灰白的天空
  风从远方来
吹开几片漂泊的叶子
 
我站在岸上
  影子被水一寸寸拆开
像被分割的句子
  渐渐无法拼合
只有河流
  缓慢带走缺口
再没有归处
 
 
黄昏
 
黄昏
  把屋脊染得低沉
天色一点点塌下
  鸟声短促
遗落在枝头的碎片
 
街角的孩子收起球
  转身
身影被暮色裹紧
  风吹来
没有带走声音
  只留一种迟缓
在空旷里
  久久不散
 
 
空房间
 
空房间里
  椅子贴着墙壁
没有声息
  一盏灯
忽暗忽亮
  影子微微抖动
 
桌面上放着一杯水
  水面没有波纹
等待手指
  去轻轻触碰
但始终没有发生
 
空气缓慢
  把寂静一点点放大
直到窗外的树枝
  轻轻刮过玻璃
又退回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