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1
 
在兰州，三月渐渐变白、变黄
寒冷没有了颜色，那悬而未决的
槐花的香气，从白塔山的脊梁
到黄河沿岸，再到吐鲁沟、兴隆山
八盘峡、徐家山、青城古镇
散漫、铺陈、倾泻，像黄河水溢出的光
紧紧环绕一个城市的
灵魂。因怒放而卷起的漩涡
如十万匹马在大西北奔跑
眷恋太高远了，赶在五月底开放的
你知道，那是兰州
最后的孤独
 
2
 
每次路过三月，都有
一群女人，在早霞的帷幔上
写颂辞。轮回，鸟鸣，米饭
终于安心的落叶，当她们写到
柳笛声声，春天的另一现场
就有母亲的慈祥溢出白发
而女儿忽略过生活的死角
妻子就会递给她一面镜子和
一粒纽扣。三月越来越风光
一种绿盖过另一种绿，春风十里
有人叫出果园的名字，有人揣着
星光，为心中的爱人送信
 
3 

春风吹来，万物飞出名词
获得了自身的另一种修辞
 
小雨一场接一场
人群中那些没伞的人
步履快过乌云
 
这就是哲学的源泉
身体上长出新枝的人，必有
一座废弃的花园
 
4
 
万物都想在唐诗中自在，驼岭巷
一棵槐树，点亮油灯，在三月的
扬州，刺绣、雕花、怀古
等一封旧信，从一匹白马的心病中
抵达
 
一位女子，在隐喻中研习茶道
星月渐冷，下棋的人移了江山，丢了
万古愁，桌案上的瓷器有了
报国心，这女子终究随了流水
 
唐时光芒如月皎。一封旧信
出长安，下扬州。一棵唐槐
为旧事，不换人间
等尽天下人
 
5
 
风越来越解风情
像桥下的流水，没有了偏颇
而此时，一群瘦弱的汉字
跟随一条红围巾，游走在一个季节的
内心。破旧的陶罐里
雨声失而复拢
 
铁器发亮，山谷中回荡着古典的鸟鸣
阳光无限如深渊，每一次爱恋
都湛蓝，颤栗，没有边界
人间三月，瑞气飘忽
 
6
 
三月尽头，阳光渐稠
翻身的泥土，穿上了朝圣者的新衣
 
有人从寺庙出来，头顶祥云
有人暂别故土，心怀宠辱
 
河山是旧河山，自有新韵
流水一再崩溃，最终没有磨亮手中的刀斧
 
假若文字在墨中醒来
星光也会保持足够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