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午后（八首）

静寂午后 
 
静寂午后。几片泛黄的银杏叶
在窗外晃动。它们是
唯一醒着提示时间并非静止的事物
 
风停的时候。那些笼照的白茫茫
是阳光，也是冰晶
凝固着他们原有的姿势与颜色
 
他们的目光，与一座半圆的拱桥相连
粼粼水中，沉默着
不能摆渡的另一个自己
 
而风还会吹。晃动与摇曳还会再来
当一张张记忆的叶片，晳出黄金的色泽
整个冬天，枝桠描摹着风声的线条 
 
 
柴火
 
适宜做柴的。往往
在山郊野外，田间角落
但总有人独具慧眼，发现它，带走它
 
然后。主干，枝条，叶子
渐次归类。它们，曾是同一株树上的绿荫
也将在同一火炉燃烧
 
最初的火焰，来自叶子
它们质薄，清脆，一点小东风，就跃跃欲试
给出此起彼伏的掌声。然后是枝条，树干
 
树干的火焰最持久，也最明亮
赢得无数人的赞词。此刻，再没人提起或记得
为这一刻的火焰，曾有多少叶子，匍匐成灰烬
 
灰烬中，一个个树干的丰碑，骄傲挺立着 
 
 
握紧你所有尘埃，来年继续开出花来
 
在南方。夏天过去了。那些叶子 
依然举着翠绿的憧憬 
秋雨，抱着夏的余温，不肯凉下来 
 
那好吧。我的尘埃，将吸纳你所有的雨滴 
重叠成故事的山丘。我的树根 
将握紧你所有的尘埃，来年继续开出花来 
 
脚下的青石板，以坚硬的执着 
伸展覆盖，那弯弯长长的路。石板之间 
总会溢出柔软的青苔，填满所有的隙缝与空白 
 
而那些洁白，鹅黄的花朵 
总会在某个转角，不经意的长出来。微风轻拂 
如一场灵魂的偶遇
 
 
事物再小，也是火焰的一部分 
 
当一些显著弘大之物的火焰，光芒
暗下去，甚至退隐。那些
关联的弱小事物，总是轻易背负罪名
 
比如这小小流水到来时。从无症兆的
热水器，再也无法打开积蓄的火焰
路过的流水的小，自然而然成为它的因
 
而小小流水。依然保持安静
它习惯默默向前，用自身流动的清明
清洗，莫名卷入的杂质与粉尘
 
这时候。总要有一些清醒者
回到热水器自身，从内部去检视发现
并治癒它的瘫痪，还流水以清白
 
事物再小，它也是火焰的一部分
 
 
夕阳慢慢 
 
慢慢。夕阳抱着幻觉 
滑落山坡。滑过 
亲手扶起的高山与大树 
 
秋已凉。没有一座高山的脊背 
可以托举。没有一棵树的枝桠 
可以停靠。曾经的阳光，忘至天涯 
 
给它最后拥抱的，是那些低矮的事物 
比如秋草，比如海水 
它们用柔软，托举生命的重 
 
而明天。明天，太阳将从 
柔软里复活。还秋草晶莹的露滴 
还海水，船只与海鸥
 
 
仲 夏  
 
橄榄，珙桐，琴叶榕，松柏
绿色森林的不同部落
蝉声此起彼伏，飘洋过海，穿透辽远
拉长拉细的高声部
尖锐鸣音，在大地上回旋
蜜峰四处采蜜，蝙蝠夜间出没
粮食的头颅腐烂在道路上
猎手盘点湖泊，更改水域姓氏
赶上岸的鱼，在沙地喘息
 
 
时间围住我们 
 
让出大道。让出天空
让出近处和远方的风景
 
方寸之地。时间围住我们
一天天收缴非必要之物
 
向外。欲望的舌头排队接受检视
消杀带走赘生之物
 
向内。我们盘点精神的粮食与蔬菜
关注数量，成色与味道
 
我们尝试打破范式
研制一道道自我特色的佳肴
 
房子里的象征之物
因重新得到注视，发出迷人的光泽
 
鸟儿从窗前飞过
没有粉饰的话语，格外清澈悦耳 
 
 
除夕 
 
街区。小巷。随手一拍
外卖员在穿梭。属于每个人蛇年的礼物
正由春天的骑手，马不停蹄送出
 
大道上。榕树结满红灯笼
鼓胀着行路者的憧憬，一年年点亮
日复一日青翠平淡的日子
 
十字路口。拉来一车甘蔗的异乡人
一节节剥开生活粗糙的外衣，清甜留给他乡
暮色为他隐去岁月的锋刃
 
共同向往的水域里。一道道蛇的水纹
摆动着光的尾巴，蜿延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