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储:佛山大地孕育的明代清官
梁储(1451年—1527年)初字藏用,后改字叔厚,号厚斋,晚号郁洲居士。生于广东广州府顺德县(1952年划归今佛山市南海区)石肯(石肯)村巷口坊一个富庶人家。梁储是迄今为止佛山走出去级别最高的官场重要代表,曾官至明代中期内阁首辅,是一名妥妥的文学家,值得佛山人为之骄傲并写上一笔的影响力人物。
梁储作为明朝的一代名臣,声名甚著,且颇为作为。明代中期著名学者、广州府香山县人(今广东中山市)黄佐称其为“立朝四十余年,议论每持忠厚,若不出口,且不矫亢”。
明正德皇帝、明武帝朱厚照虽系个头号玩家,但他却善待梁储,曾念及梁储功德,赏赐他“五岭名家”大官宅,此大宅虽早已不复存在,但人们能见到的还有其乡民建立的一座梁氏宗祠,里面仍立有梁储塑像。
梁储的先祖是宋代状元梁克家,梁储的父亲梁祖顺很重视孩子的教育培养,在梁储很小的时候,他就尽可能的给梁储最好的教育。梁储虽非官宦世家,但三餐无虞,家庭还算富裕,且其父梁祖顺也是一位腹笥丰盈颇为“有料”的读书人。梁储自幼天资聪颖,他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深得其父喜爱。梁储从小就接受“男儿必须读书识礼,忠君爱国”的严格父训,小小年纪就,四书五经、诗书礼仪便背得滚瓜烂熟。
据说梁储六岁那年有一天不小心摔了一跤,其父赶忙将他扶起,口中喃喃道:跌倒小书生。谁知梁储不但没哭,还立马笑呵呵拍去身上尘土,张口就以“扶起大学士”应对父亲。多工整的一副对联啊,足见此子文学功底匪浅,鸿鹄之志奇高。其父闻言心有所惊,大感诧异,感觉这孩子将来必能成大才,必会有大出息。
成化元年(1465年),梁父送梁储入读当地名私塾广州府儒学,请名师进行一对一面对面进行教学。梁储的学业由此得以大进。此后无论谁出题考他,他都能不假思索,对答如流。其出口成章之才,被人目为神童。村中人更是以他为荣,当地至今还流传着梁储七岁时对对联的故事:上联系其父亲所出:“晚浴池塘,涌动一天星斗”,梁储略一沉吟,即吟以:“早登台阁,挽回三代乾坤。”如此妙绝的即时联句,所见之人无不心悦诚服。
成化七年(1471年),已经博学能文的梁储在私塾读了没多久,私塾先生就告知梁父说,自己感觉似乎已经没有学问上的问题能难住梁储了,囿于学识,他表示自己很难再教梁储其他学问了,建议梁父最好再找个学问更高的先生来教梁储经国济世之学。梁父闻言诺诺言谢,思虑再三后,遂送儿子进了著名学者、思想家陈白沙(1428—1500)的学堂求学。此后梁储开始日夕跟随陈白沙问学。
陈白沙原名陈献章,是明代极为有名的思想家、教育家、书法家和诗人,也是广东唯一一位从祀孔庙的明代硕儒、大学问家。他主张学贵知疑、独立思考,提倡自由开放的学风。
陈白沙于明成化元年(1465)筑春阳台设馆授徒,后来逐渐形成“江门学派”,陈白沙是“白沙心学”的创始人,他调息静坐追求的其实是一种人体自身以及人与自然和谐的状态。陈白沙的为学之路很素净肃静,“静坐”是他最注重最核心的下手工夫,也是他一贯坚持的日常生活内容。他在春阳台主修静坐之法,以默坐澄心而“致虚立本”,随动静以施其功,或长林浩歌,或绝岛孤啸,或弄艇投竿于溪涯海曲。在乐山乐水中乐天知命,忘其形骸,捐其耳目,去其心志,最终得到一种自信自乐的天然之趣,整个人的身心为之净化之后,自得之学的灵感也就随之而来了,以至于在精神境界上也会有一个质的飞跃,最后达到“浩然自得”的最高境界。这就是“白沙心学”的要义所在。
作为一代硕儒,虽然远近不少学子慕陈白沙之名都会前来向他讨教求学,但陈白沙这人很讲究,他从不随意招收学生,每一个前来问学的学生一律都得接受他的严格筛选。
当陈白沙见到聪明伶俐活泼懂事的梁储时,心里已是欢喜七分。几句对话之后,他发现此子不但天赋极佳,而且志向远大,非同凡人,是个不可多得的可塑之才。他随即便将梁储纳于门下。
梁储不负所望,他聪明练达,博闻强记,加之拜了名师学习。在陈白沙的悉心教导下,惜时如金的梁储常常挑灯夜战,刻苦攻读,其学业果然突飞猛进。彼时陈白沙已经上了一定年纪,不久,心力逐渐不支的遂将梁储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不在接收其他门生了。
梁储能直接受教于陈白沙门下是有幸的,陈白沙没少给他开小灶面授机宜。当然梁储受“白沙心学”的影响也是至深至广的。
从严格意义上讲,“白沙心学”是由陈白沙开启,湛若水完成,最终王阳明才是集大成者。由此可见三人之间的顺承关系。归根结底,“白沙心学”其实就是“阳明心学”的直接源头。从逻辑顺承来看,陈白沙其实是王阳明学说的真正教父。可见王阳明受陈白沙学说影响之深,断非一言能蔽之的。
从白沙心学主张“静养端倪,学宗自然,求诸心而自得”来看,后来进入仕途的梁储可谓学深悟透了白沙心学的真谛,得到了陈白沙的真传。
白沙心学以“自然为宗”,以“自得之学”为核心价值,以心与理的关系为基本内容,强调心自得于道,自得于理,形成了“心无内外,理无内外”内外合一心理合一的新哲学思想体系。这当然也是让从政后的梁储更加重视自己个人品格修为的主要原因。
陈白沙的仁爱思想既关怀广阔的现实民生,又追求一己的心灵自在,也就是说,其学说中所谓的“仁爱”是面向于天地万物的,人与自然万物无所不包。“心即理也”是白沙学说的重要观点。陈白沙主张“自然为宗,忘已为大,无欲为主”, 高扬“宇宙在我”的主体自我价值,他提出了“天地我立,万化我出,宇宙在我”的心学原理,以及“静坐中养出端倪”,虚明静一者为之主的心学方法。虽然不乏唯心主义的色彩,但很能代表他的价值观和方法论。这也是后来梁储为何从政四十余年,心里都一直装着家国天下百姓苍生的原因所在。因为这是他继承“白沙心学”,推崇“白沙理想”的具体表现,是梁储一贯坚持的一种人生路向、价值选择和生活态度。
苦心人天不负,成化十年(1474年),梁储在广东乡试中顺利中举;紧接着,他又于成化十四年(1478年)考中会试第一名,登科会元。
好事接踵而至,把梁父高兴坏了,他鼓励儿子务必戒骄戒躁再接再厉,摘取更高的荣誉,为家族门楣增光添彩。
梁储谨记父训,愈发勤于学问。1478年,梁储即赴京参加殿试,获得了第四名(传胪)的好成绩,离探花仅咫尺之遥,略带些遗憾。是岁三月,梁储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旋兼司经局校书;成化十六年(1480年)十二月,依例梁储被授职翰林院编修之职,开始在朝中熬资历、排队等机会。当其他同僚在此期间都在暗中开始各种托门路走关系活动时,生性清高的梁储却不以为然岿然不动,他不做俗人之举,一门心思只想着做好本职工作,业余他反倒是沉下心来修身养性。编修工作比较程式化,日常除了校对文稿和律令,就是负责经籍和图典的编撰工作,自然也比较单调无聊,但梁储乐在其中,尽忠职守;成化二十二年(1486年)九月,明宪宗命梁储兼任司经局校书,侍奉皇太子朱祐樘讲读。成了名副其实陪太子读书的“太子师”;成化二十三年(1487年),明宪宗命梁储充任会试同考官。不久,明宪宗驾崩,明孝宗朱佑樘继位。彼时梁储也因父母先后去世,而回到老家南海石肯(石肯)村丁忧守孝。
明孝宗登基后,决心一改宪宗晚期颓政,遂锐意推进改革并选用贤能人才。不过,彼时朝中正由四川眉州府人万安(1418—1489)担任内阁首辅。万安其人是个心胸狭隘的“纸糊阁老”,他不但始终没有重用梁储,而且还将梁储晾起来,长期让他担任虚职无实的官位。梁储摇头苦笑,继续劳碌政务。
梁储是个有理想抱负想干一番事业的人,大贤处小,遭此冷藏,他自然也感郁闷。终于熬到弘治二年(1489)万安去世,北直隶博野人刘吉(1427—1493)接替首辅之位;弘治四年(1491年)四月,梁储丁忧守孝期满,此时的梁储已年届四十,因其曾侍奉朱祐樘讲学。是岁八月,梁储又因为修撰《明宪宗实录》有功,孝宗皇帝朱佑樘遂令其兼任司经局洗马,并晋升为翰林院侍讲,负责教授太子朱厚照读书。
至此,梁储成了侍奉过两朝太子读书的杠杠的“太子师”。就这点来说,遍翻黄历,再难有人能出其右。
由于梁储知识渊博,学问精深,循循善诱,太子进步巨大。由是,清高的梁储旋又被皇帝授以吏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少詹事、吏部左侍郎顶戴,专管内阁诰敕,并参与编撰《大明会典》。
首辅刘吉下台后,南直隶常州府宜兴人徐溥(1428—1499)接替他担任了大明首辅。好在徐漙为人正直,是一位有名的贤臣。人以群分,梁储终于守得云开见日出。在徐溥的支持下,皇帝对梁储越发满意。不久,梁储就被授予吏部右侍郎一职,开始得到朝廷重用,正式成为六部的高官。
进入吏部后,才高八斗的梁储利更加不负使命,勤于政事。弘治五年(1492)七月,明孝宗命梁储担任应天乡试主考官。是岁八月,明孝宗命梁储担任顺天乡试主考官。可见孝宗皇帝是很认可梁储的才华和人品,对他是极为信任与重视的。就这样,梁储尽忠职守,曾先后主持乡试和会试,竭尽心力为国选拔了一大批贤德之才;弘治十一年(1498)十二月,梁储奉命以钦差正使的身份出使安南(今越南),代表明朝皇帝下旨册封安南国王黎晖。在此期间,梁储因拒不接受安南国王的送礼,而传为一时佳话。安南乃大明藩属国,其朝中上上下下对清正廉明的梁储更是敬佩有加。梁储很好地维护了自己“天朝上使”的身份,不但未曾收受分毫好处,而且还处处力求做到有理有节,以尽显大明王朝恩威并施的大国风范,赢得安南的尊重。
弘治十三年(1500)十月,梁储被擢拔为翰林院学士,参与编撰《明会典》,呕心沥血为国修史,勘校正误,毫无怨言;弘治十四年(1501),明孝宗再度命梁储担任顺天乡试主考官,梁储恪尽职守不徇私情,倾心为国家擢拔人才;弘治十五年(1502)三月,梁储奉诏教习庶吉士,为培养人才竭尽所能;弘治十六年(1503)三月,梁储因为主持编成了《大明会典》,被晋升为詹事府少詹事,仍兼任翰林院学士,不久又升任为吏部右侍郎;明正德元年(1506)十一月,梁储升为吏部左侍郎。现位于梁储家乡佛山石湾的南风灶正是始建于这一年,并于1521年建成的。该窑炉至今窑火不断。设若彼时梁储刚好回乡省,甚或受邀亲自为该窑点火试烧第一窑产品,又恰好该窑烧出来第一个五光十色的窑宝,那该是怎样一种令人欣喜的好事?想必梁储泉下有知,怕是也会为家乡这条数百年窑火不断的古龙窑的诞生而倍感骄傲的;1506年,在自己当年的学生、太子爷朱厚照登基称帝后,梁储终于被晋升为吏部尚书,并参与编撰《孝宗实录》,很是受皇上待见了一把。当时的内阁首辅是湖广茶陵人李东阳(1447—1516),他和徐溥、刘健一样,也是一位非常称职清廉的首辅。李首辅与梁储都是有名望的文学家和书法家,两人志趣相投。物以类聚,不久,梁储就被推荐入阁,成为文渊阁大学士,算是给了德才兼备的梁储一个体现才干的说法了。而在李东阳辞去首辅之职后,四川成都府新都人杨廷和(1459—1529)接任了首辅一职。杨廷和是明朝中期著名的改革家,他是学者杨慎的父亲。正德十六年(1521)武帝驾崩后,正是他计除平虏伯江彬,迎立武宗从弟朱厚熜(明世宗)继位的。在世宗未至京师时,杨廷和以巨大魄力总揽朝政共38天,革除武宗朝弊政,受到朝廷内外的称赞。后世更以“诛大奸,决大策,扶危定倾,功在社稷”颂扬他的功德,将他比于西汉周勃、北宋韩琦。世宗即位后,杨廷和被加授为左柱国。杨廷和算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他对同样正直有为的梁储自然也高看一眼;正德二年(1507)十月,梁储被晋升为吏部尚书,专门掌管皇帝诏书的起草,掌管詹事府;正德四年(1509年)五月,梁储因忤逆太监刘瑾(?—1510),为刘阉所忌。这个刘赘阉是个恶贯满盈的大人渣,此公因依附刘姓宦官而得以入宫,便冒姓刘。是明朝中期坏透顶的阉宦,世人将他与明英宗时的王振、明宪宗时的汪直、明熹宗时的魏忠贤并称为“明朝四大宦官”,也就是四大极具破坏了的恶人。梁储彼时担任吏部尚书,乃吏部最高级别的官员,执掌着全国官吏的任免考选。刘瑾本欲拉拢梁储作其党羽,但梁储却对刘赘阉嗤之以鼻,坚决不依附此等劣流,不屈从于权奸。刘瑾因此恼羞成怒,对着《大明会典》寻章摘句吹毛求疵,辑录其中的缺点瑕疵,进行恶意非难,极尽诋毁之能事。刘瑾处处找茬,老赘阉阴险地跑到皇帝那里参了梁储不止一本。梁储因此被不明就里的皇上贬为吏部右侍郎。几日后,《明孝宗实录》成书,梁储又被恢复理智的皇上官复礼部尚书。十二月,梁储加官太子太保。这可气坏了刘瑾,赘阉为遏制梁储不断上升的仕途,再次施恶计将他左迁为南京吏部尚书;正德五年(1510年)八月,刘瑾被伏诛后,梁储才被皇上召还京师,以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办事,累晋少师兼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是岁九月,明武宗命梁储以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入内阁参预机务,不久改兼武英殿大学士。历尽坎坷的梁储,至此可谓一路开挂,位极人臣。此时的梁储更不与刘瑾同流合污。为了避开刘赘阉,梁储正式入参机务。
刘瑾被诛后,不争气的明武宗朱厚照老毛病又犯了,他竟然开始宠幸武人江彬和太监钱宁等人。他甚至还赐以国姓,将江彬收为义子。而正是这些得势的佞幸之辈,很快就开始祸乱朝纲,坏事做尽。这些个吃里扒外的奸佞之徒竟接受外藩请托,居然胳膊肘往外拐,无耻地为外人扩充封地做鹰犬走狗。《明史》有这样的记载:秦王请关中闲田为牧地,江彬、钱宁、张忠等皆为之请。帝排群议许之,命阁臣草制。储度不可,乃上制草曰:“太祖高皇帝著令,兹土不畀藩封。非吝也,念其土广饶,藩封得之,多蓄士马,富而且骄,奸人诱为不轨,不利宗社。”明武宗虽然任性妄为惯了,但有勇有谋的梁储搬出明太祖朱元璋这一法宝来直接压阵,武宗自然也不敢违逆,只好悻悻作罢。至此,阉宦们祸乱朝纲的举止才被及时制止。忠君爱国的梁储无疑为大明江山的完整无缺立下了殊勋。
正德七年(1512年)十月,居功至伟的梁储官位又进了一大步,被擢升为少傅兼太子太傅、谨身殿大学士;正德十年(1515年)三月,首辅杨廷和回乡服丧,梁储受命继任内阁首辅,进官少师、太子太师、华盖殿大学士。一品九年考满后,梁储再加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之职,已到了位极人臣的高位了。彼时明武宗手痒心也痒,正准备大兴土木,修建乾清宫、坤宁宫,接着又要营建太素殿、天鹅房和船坞。一向心系家国节俭惯了的梁储遂联合同僚靳贵、杨一清等大臣,严词规劝皇帝戒奢入俭。谁知武宗装聋作哑,根本不予理会。为此,梁储心急如焚,厚着脸皮舍命继续进谏;正德十一年(1516年)三月,因为皇位继承人尚未确立,梁储遂上书武宗,请选择宗室中贤能的子弟来京城居住,作为皇储。对此,明武宗继续装聋作哑不吱声,让梁储摸不着头脑,很是纳闷。
不久,乌斯藏(今西藏)贡使说乌斯藏有活佛,吹嘘活佛能未卜先知。明武宗闻讯信以为真,随即遣宦官刘允带诏往迎。梁储是个深谙历史明白事理的贤臣,他深知此言皆虚,于是忧心忡忡地对武宗说:“过去累朝都因他们来朝贡而赏赉,并未遣使远涉其地。如今皇上不仅派内侍往送幡幢,而且刘允奏称为采购盐要用马数万匹、船百艘,又许其便宜处置钱物,势必携带私盐,骚扰邮传,为患地方官民。天下安定,朝中库银已无积余,此去必会激致盗贼复发。况且此程历数万里之路,须数年时间,途中倘供应不上,遇上盗寇更是无法抵御。亏体纳侮,没半点好处。”武宗不置可否,顾左右而言他。梁储见状摇头,无奈之下,急忙又与礼部尚书毛纪及给事、御史等大臣力劝切谏,但均不被固执的武宗所采纳。
事态发展果如梁储所料,使团自出发开始,沿途一直都在劳民伤财,到达乌斯藏之后,所谓的活佛疑心很重,非但不肯出来相见,双方甚至还发生武装冲突,致使双方吃瘪,造成使团成员死伤大半。这事让大明王朝吃了哑巴亏不说,还让朝中贤臣见证了武宗的任性无能对朝廷构成的伤害,进而反衬出梁储早知早觉的先见之明。
事实上,继位后的明武宗年少气盛,还是改不了爱耍小脾气的本性,他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总喜欢乔装外出玩耍,常将朝廷和社稷搁置一旁,不闻不问,碌碌无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昏君作派,让梁储看着都感郁闷。即位之后,武宗喜欢纵情游乐,甚至还在宫中建起了“豹房”,日日沉浸于骑马射箭和歌舞娱乐之中,致使朝政荒疏,怨声载道。阉宦刘瑾等人见此情形,自然暗自偷着乐,因为皇帝不问政事所留下的权力空白,刚好为他预留了染指朝政的空间,为此他可以更加目中无人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了。武宗粗线条“玩家”“吃货”一个,竟将关乎国祚民生社稷安危的重要政事交给陪伴他的八个弄权宦官,刘瑾、张永、谷大用、马永成、邱聚、罗祥、魏彬、高凤等阉宦自然乐不可支,更加恃宠生娇。时人称此八阉为“八党”或“八虎”,深恶痛疾之情,溢于言表。由于受到正德帝的宠信纵容,八阉宦更加骄横跋扈。刘瑾更是借机招权纳贿、打击异己,进一步把持朝政。朝中正直的大臣们对这“八党”“八虎”都心存畏忌,多有忌惮,尤惧刘瑾疯狂凶狠的打击报复。但也有不怕事、不怕死的硬汉诤臣如杨廷和、梁储等人,他们宁愿丢掉乌纱,也绝不依附阉党,坚决与之抗争。当然也有一些为了自身利益而明哲保身的软骨头,竟然对阉宦阿谀逢迎,低头谄媚,不惜与之狼狈为奸,结党营私,祸害朝纲。
任性的明武宗有一次竟然走出西安门,彻夜未归,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像个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驱驰回宫,次日上朝时更是哈欠连连,没个君王样子。上朝的大臣们见状,一个个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梁储等忠臣叹息之余,急忙加以苦心劝谏。但武宗还是那个顽童,他依然故我,根本听不进去。不过他也有点小担心,唯恐自己夜不归宿之事被朝中大臣知晓,自己会很没面子,于是就叫梁储他们几个千万别四处声张。全然一副小无赖长不大的泼皮相。这事弄得梁储等一众大臣哭笑不得。
正德十二年(1517年)春,毫无主见的老顽童明武宗听信宦官谗言,将百官召至左顺门,言明自己将于郊祀过后,到南海游览打猎,顺便体恤民情。梁储等朝中大臣闻言面面相觑,知武宗为奸佞所惑,遂诤言激励劝阻。然则明武宗一仍其旧,继续我行我素。是岁八月初一,明武宗带了赘阉等几十人便装出行,驱车到了昌平。梁储、蒋冕、毛纪等大臣次日才觉察此事。一众大臣遂轻骑驰追至沙河,惜未见武宗踪影。他们不知武宗一行究竟到了哪里,漫无目的,必然无果,于是只好悻悻打住。
紧接着,梁储等人连连上书请武宗赶紧回朝,但武宗不予理会。就这样浪够了13天,武宗一行才尽兴而归,疲态尽显。气得担心出状况的梁储等大臣们大眼瞪小眼,不知计将安出,而又颇有些无可奈何。
明武宗一直不册封皇位继承人,而又喜欢不停地跑出去游山玩水,这就引得朝廷内外人心不安。无奈之下,梁储等人再三对武宗重申立太子的紧迫性,力谏他早作安排,以免贻误国体。但鬼迷心窍似的明武宗还是默不作声,且面露不悦之色,痛骂梁储等一众大臣居心叵测,是否在咒他早死,好让继承人早日觊觎他的皇位。好心被当驴肝肺,梁储真有苦难言,郁闷之至。
是岁九月,任性的明武宗再次溜出皇宫,策马飞驰,直奔居庸关而去。当一行人到达宣府时,武宗担心梁储他们会尾随而至劝他回宫,竟然命谷大用守住关门断后,不让梁储他们跟来。
走得夜路多,终有一天会遇鬼。结果,武宗一行在应州果然遭遇贼寇,出了乱子差点丢了性命。梁储等忠公体国的大臣们心中忧惧,担心武宗如此这般任性下去,终会遭遇不测。于是更加急切地请求明武宗赶紧返回宫中安顿朝政。可是奏章上了十几次,贪玩的明武宗却置若罔闻,半点不为所动,甚至到了除夕竟还流连于宣府未归。真是此间乐不思蜀,十足阿斗一个。亏他还是皇上,这可真是任性得太过分也太不像话了。凤阳守备宦官和镇守延绥、宁夏、大同、宣府的宦官们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根本不是省油的灯。恰好彼时,他们请求明武宗再颁一道敕令,好让他们来办理民事,以便渔利。明武宗也不经脑子过滤一下,就不假思索同意了阉宦们的荒唐要求。任凭梁储他们几位诤臣费尽唇舌说这样有违祖制,实在不合理,也非常危险,但武宗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就是不听。
正德十三年(1518年)七月,明武宗听信江彬怂恿,想要到边塞上游玩个遍玩个够。于是就找了个极为荒诞离谱的理由,托言边关有很多战争警报,现在要命令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实则是明武宗自己的化名)率领天子的军队前往征讨。武宗甚至还荒唐要求梁储内阁起草敕令,便于给自己堂而皇之的所谓借口。明武宗这番又玩出了旷世未闻的新花样,他决心要离开后宫,到边境去找蒙古人玩玩。出征前,令人啼笑皆非的武宗甚至苦逼首辅梁储起草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所谓“册封诏书”。武宗这无脑巨婴竟然要自己册封自己为“威武大将军”。
梁储哭笑不得,只当武宗是冥顽熊孩子,他直骂自己当年为何会教出这么个“白痴”皇帝来?心想这皇帝肯定是神经“黏线”了,才会作出如此荒谬之举。可是皇上疯,他这个首辅不能陪着他疯啊,否则大明王朝上下不都患了癫狂病失心疯了吗?真是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作为当朝首辅,梁储坚持认为武宗此举纯属恶搞,完全有悖礼数,这诏书是万万不能写,也绝对颁不得的。于是,梁储冒着不要老命也要苦谏得罪武宗的巨大职场风险,唇焦舌燥口水喷干再次予以全力劝阻。可是,梁储最终还是徒劳,他的劝谏依旧未被巨婴顽童所采纳。
见梁储等阁臣坚决不同意,明武宗只好再次召集百官到左顺门来当面训话。彼时,恰好杨廷和、蒋冕因事休假不在岗。于是梁储、毛纪就流着老泪继续苦劝,真难为了他们的一片好心。一众大臣见状,无不落泪同声附和。然则明武宗固执己见毫不动摇。看来这蒙古大草原他是非去不可了。
苦劝无果,心如死灰。不久,毛纪干脆也称病告假一走了之。只剩下老泪纵横的梁储孤单一个人抱着一颗忠公体国的老臣心,继续在殿上罗里吧嗦据理力争。
如此几天过去,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明武宗还是不为所动,决定要一条道走到黑。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此举无伤大雅,梁储的担心纯属多余。武宗甚至直言自己烦透了梁储的唠叨。
万般无奈之下,梁储只得行使首辅权力,直接“封驳”了武宗“失心疯”般的“沙雕”旨意,生怕堂堂皇上闹出低智商笑话来,徒然贻笑大方。
眼见自己再怎么力劝也无力阻挡明武宗降格失格的“御驾亲征”,梁储担心再来一次“土木堡之变”污了自己的首辅之名,遂主动请缨随军“出征”,以便随时随地提防明武宗造成更大的灾难。
谁知过了一个月,明武宗说大将军朱寿已经肃清边境,于是命令梁储起草诏书。这回武宗竟要加封自己为“镇国公”。此举简直荒天下之大谬,丢人丢到家了。
据《明史》载,梁储、毛纪上书谏帝回朝:帝以“大将军寿”肃清边境,令加封“镇国公”。储、纪上言“公虽贵,人臣耳。陛下承祖宗业,为天下君,奈何谬自贬损。既封国公,则将授以诰券,追封三代。祖宗在天之灵亦肯如陛下贬损否?臣等断不敢阿意苟从,取他日戮身亡家之祸也。”梁储、毛纪的良苦用心,天日可鉴。
武宗全然不顾梁储的苦谏和请缨之举,继续一意孤行领军走过宣府、大同,直达延绥。
梁储等几十次上书规劝,都被武宗放置一边,不予理睬。此事气得梁储摇头长叹口吐白沫,直吐槽首辅之职,断非常人能为。
屈指算来,自从首辅杨廷和父亲过世后归家丁忧守制开始,梁储就成为了大明王朝的第二十一位内阁首辅,虽然任期只有三年,属于一个过渡性质的内阁首辅。但三年折腾,梁储精疲力尽没少担惊受怕,见明武宗越发无道失德,完全不像个君临天下的皇上,倒像个失去管束没有教养的泼皮无赖老顽童,且朝中大权又被一群太监小人掌着,使得朝政乱作一团,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梁储担心自己胜任不了首辅之职,迟早会出大问题,遂在杨廷和除去丧服之后,屡屡向皇上请诏,希望让杨廷和早点回来续任首辅之职。
正德十三年(1518),杨廷和结束丁忧后返回内阁,依惯例,他只能在内阁中重新排队,从普通阁臣做起。但是,梁储却主动让贤,希望继续由杨廷和担任内阁首辅。对于这段经历,《明史》上是这样记载的:“廷和还朝,储遂让而处其下。”
梁储豁达大度的胸襟和主动礼让不恋权位的气魄由此可见一斑。
杨廷和回朝后,梁储立马腾出位置让开路,让杨廷和继续担任内阁首辅,自己担任内阁次辅,处于下位。
后来,朝中更离谱的事情又让梁储给摊上了,这让他叫苦不迭,直言自己命苦。秦王朱惟焯向武宗提出申请,想将关中的闲田拨给自己作牧场。江彬、钱宁、张忠等一种擦鞋仔都替他求情。果然,明武宗力排众议,居然答应了朱惟焯的无理请求,并传令阁臣起草制文。
杨廷和、蒋冕称病不从其言,梁储更是袖手旁观一副世外高人样。气得武宗咬牙切齿,愤怒至极,直骂他们食君之禄不忠君之事,是一群无功受禄的白眼狼。梁储闻言一脸无奈,他估计自己劝阻也没用,于是呈上制文草稿说:“太祖高皇帝规定,这块土地不得给与藩王。这不是吝啬,而是考虑到这块土地广大而且富饶,假使藩王得到,多养兵马,富贵而且骄横,在坏人引诱下图谋不轨,将大大不利于国家。秦王你现在得到这块土地,应该较以前更加小心。不要收召坏人,不能多养兵马,更不得听信狂人之言图谋不轨,震动四方,危害国家,到那时我即使想保护亲戚,也没办法了啊。”
明武宗看后这才惊悚不已,战战兢兢道:“竟然这样可怕!”
还是搬出明太祖朱元璋管用。
事情这才被搁置下来。梁储暗自窃喜,他回想起来有些毛骨悚然,此事若然应允,简直险过剃头。
正德十四年(1519年),明武宗想再次南巡。谏官们伏在宫门前苦苦规劝不宜外出,梁储、蒋冕、毛纪当然也说了许多劝谏的话,好在各个部曹里都有很多大臣前来劝阻,明武宗这才悻悻然无奈罢休。直倒苦水,说自己一点也不自由。
后来,宁王朱宸濠造反,梁储、蒋冕一道陪同明武宗南下亲征。出兵路上传来反贼已经败灭的好消息,梁储闻讯后连忙上书请明武宗起驾回宫。但行至扬州时,明武宗忽然又提出想要到南京去举行郊祀。梁储、蒋冕考虑到中途改变主意怕横生枝节,认为此议倘实行,武宗回朝之事必然迁延时日。所以梁蒋二人就极力劝说武宗此议万万使不得。由是上书三次,才将武宗勉强劝住,算是基本达到了目的。
耿耿忠心的大清官梁储一直尽忠职守在位谋政,三番五次哄孩子似的苦谏明武宗应以社稷朝政为重,莫要任性妄为。他明知武宗犟驴脾气老顽童作派,尽管知道效果甚微,甚至没效果,但他还是竭尽股肱之力尽了一份老臣应尽的职责。足见其但为家国不计个人得失的忠公体国之心。
梁储在任内积极参与政务,劝谏皇帝戒奢从俭,但最终还是难以阻止朝廷的各种腐败和宦官乱象。梁储为官责任心极强,即便面对各种困境,他也一直坚持底线原则、红线意识,一心只为大明江山着想。
事实上,尽管梁储所处的年代,朝廷内部的利益集团和派系斗争早已司空见惯,朝廷内部的权谋暗算和勾心斗角比拼比比皆是,整个明廷不遑宁日,但梁储身处其中还是能做到洁身自好,这是甚为难得的。屡遭险境那是常有的事,甚至多次被贬,然则梁储心无增减,一直泰然处之,始终保持一颗忧国忧民之心。
正德十六年(1521年),30岁的巨婴皇帝明武宗罹病驾崩于酒池肉林围绕的“豹房”,这是位于紫禁城西北角武宗特意兴建的一处放飞自我的自嗨及与人嗨嗨的声色犬马场所,梁储讳莫如深,一直未曾涉足半步。
朱厚照这短命“玩货”任性挥霍了大半辈子,终于“娱乐至死”,落得个早死早安乐的不堪下场。但可悲的是他玩遍全国,居然膝下无子,没给大明王朝留下储君,徒留偌大一个皇帝宝座无直系子息继承,实在令人唏嘘,让人感到遗憾得紧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驾崩,国丧就在眼前,首辅杨廷和联同梁储等阁臣心急如焚,依《皇明祖训》,他们坚决主张“兄终弟及”的继承方式。他们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慈寿皇太后张氏的支持。最终天上掉馅饼,宪宗之孙、孝宗之侄、武宗堂弟、兴献王长子朱厚熜捡了天大便宜,浑然不觉间就成了新帝的最佳和最终人选。是为大明王朝大名鼎鼎声威赫赫的明嘉靖皇帝。
随后,首辅杨廷和与次辅梁储等决定迎立兴献王世子朱厚熜为皇帝。按惯例,迎立新皇帝世宗即位,应当由内阁一名大臣和宦官、外加勋戚和礼官一起去才够排场热闹。杨廷和考虑到朝中政务繁忙,想留下蒋冕打点帮忙,同时也考虑到梁储年纪偏大,可能不太方便出远门,于是假意惋惜梁储上年纪了,勿要增加他的麻烦和负担,不忍心让他一起去迎接新皇帝。
孰料此语一出,不服老的梁储一激动,不遑多让就嚷嚷着说道:“岂有比迎立新君更大的事,老朽怎会以衰老来推辞呢?”于是他屁颠屁颠地与定国公徐光祚等也驱驰赶到安陆的王府去迎接世子朱厚熜进京即位。引得包括杨廷和在内的一众臣工哈哈大笑,直言梁次辅忠心,天日可鉴。
朱厚熜即位后,在内阁大臣的竭力辅佐下,于嘉靖初年就顺利结束了武宗时期的惰政颓势,算是真正扭转乾坤,朝中政务开始回归秩序,明王朝的发展势头由此拨乱反正,一路向好。据《明史》载:世宗御极之初,力除一切弊政,天下翕然称治。言简意赅几行硬朗文字,满含喜人气象。说的就是彼时焕然一新的朝廷气象。
治世当然也有不和谐之声,彼时给事中张九叙等人罔顾事实,竟然恶语造谣中伤梁储,亲自参与并鼓动羽翼一起弹劾梁储,说老太师过去有贪图荣禄结交掌权阉宦之嫌。
一身正气的梁储闻言自然气不过,他当然知道自己上年纪了挡了别人的道遭人厌弃了,遂连上三书向嘉靖帝请辞,要求马放南山致仕归乡颐养天年。
眼见政局日稳,且首辅杨廷和老当益壮,精力还很旺盛。有鉴于此,丝毫不恋权位的梁储在刚到古稀之年之际就果断急流勇退,选择告老还乡马放南山。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体现梁储作为清正廉明一代忠臣的高大形象。
嘉靖帝见梁储确实也一把年纪有些垂垂老矣了,于是便顺水推舟给梁储敕令、车马,派人将梁储安全送回家他的乡南海石肯(石肯),每年按规定发放禄米,并下令给他安排仆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实则在明眼人看来,以贡献大小和人情世故论,嘉靖帝怎么着也得再三挽留梁储才对。
事实上,梁储的仕途早年并不平坦,他的升迁之路也并不太顺,甚至屡遭贬谪,但是耿直正气如梁储,愣是凭借才华和坚韧不拔的努力一路向前,从未被困难吓到。就这样,梁储一步步通过夺目业绩,涉险过关,重新赢得了皇帝和朝廷的信任。作为读书人出身的岭南子弟,梁储的成长之路,一直在岭南被传为佳话美谈,激励着后辈不断搏风击浪乘胜前进。
事实证明梁储确实是有先见之明的通透之人。他归乡后不久,明廷内部就开始了旷日持久的“大礼仪之争”,朝中整个文官集团和嘉靖皇帝闹得不可开交,各派大臣唇枪舌剑,闹得政务一片狼藉,甚至有些乌烟瘴气的感觉。好在彼时的梁储因为适时“退隐江湖”而置身事外,从而得以摆脱这种尴尬窘境,算是为自己保留了一隙安宁与难得的闲逸。这该是难能可贵的另一种人生造化了。
从年幼授业始,身处岭南蛮荒之地的梁储就热爱生活,热爱诗书画,表现出一个全才通才才可能具备的卓越素质。梁储从政凡四十余年,浮沉宦海,所历世事多矣。士大夫忠君爱国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基本为官理念和职场持守。
梁储爱好广泛,业余尤爱写诗,是个登高必赋不平则鸣的诗人。诗言志,才华横溢的梁储,每有感触,即命笔直书,将心得体会流泻于毫端,寄寓心之所思,情之所系,他一生留下不少好词好句好诗文。参政之余,梁储以吟诗作对作为最好的表达方式和消遣方式之一,可谓一专多能。梁储很看重自己的人生际遇,写起诗来自然也就情真意切、真实感人。
梁储当年曾亲炙于陈白沙门下,可谓获益良多。陈白沙有“圣道南宗”“圣代真儒”之称,除了思想家、哲学家名号之外,他还是诗人、书法家。比如他的《梦后作》这首诗:“道逢采药人,问我松脂林。见月时一吟,夜凉天称心。回头望东川,流水无古今。幻迹有去来,达观无古今。”就很有意境,展现了陈白沙对自然和人生的深刻感悟。梁储以陈白沙为师,其诗文自然也受其影响。
梁储七十七年的漫长人生路,可谓波澜起伏,不乏各种曲折艰辛和峰回路转,他所生活的时代和最有作为的年岁主要集中在明成化至明正德年间。彼时程朱理学虽然受到“白沙心学”的冲击,但程朱理学作为官方哲学的存在,仍占据着统治地位,八股取士制度仍然深深影响着士林文风。
梁储晚号郁洲,《明史》卷一九〇、清道光《广东通志》卷均有他的传记行世,他是广东历史绕不过去的存在。从迄今为止搜集到的资料显示,梁储身后留下了十卷《郁洲遗稿》,书中收录了他的诗作一卷,共计55首诗作,以及一批奏疏、文稿、碑文、祭文等。尽管这不可能是他的全部作品,但明代文学史留下了他的厚重身影和不灭印记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现今行世的梁储诗一卷,以嘉靖四十五年刊本《郁洲遗稿》(又名《梁文康公文集》)为底本,明显参校了民国二年顺德梁氏丝轮堂刊本《郁洲遗稿》(简称丝轮堂刊本)、四库全书本《郁洲遗稿》(简称四库本)。
作为大明文学史上留有声名的诗人,梁储的诗文作品虽不算太多,但从总体来看,其作品的质量还是很高的。梁储诗作按内容形式大体可分为:即事抒情诗、写景抒情诗、送别悼亡诗、怀古咏史诗及感时咏物诗等五大类。由于梁储曾亲炙过“白沙心学”,后又身居高位,这就成就了他是个懂得“三纲五常”“礼义廉耻”的一代有为阁老,故而其作品中也集中体现了他自觉遵从大明王朝道德规范的正统思想。作品中所表现的忠君爱国思想、高尚品德节操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意识和历史使命感,其中的忧国忧民、为国尽忠、为民尽心的爱国主义思想,更有值得褒扬和尊崇的价值在焉。
当然,由于梁储所处的时代和地位所限,这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其思想和视野有较大的局限性,因此其诗文作品可能多了些工巧和格式化的东西。不过,瑕不掩瑜,梁储诗文所表现的文学价值、史料价值还有其特定历史意义和文本特色的。比如《送丁德淳省郎致政还丰城三首》(其三)中,梁储这样写道:“宦情何处好,名遂更还乡。万里思君意,山高复水长。”,表现了梁储不恋名位、注重亲情友情的豁达开朗;比如《请停工疏》中的“节民力,固国本”的表述、《问安疏》中的“慎起居,节饮食”和《请罢中官盐引疏》中的“岂宜崇信供奉,浪费国计,以贻天下生民无穷之害也”所体现的走心民本国本的节俭思想;比如《金门待漏院试作》中“焉知落落孤踪士,独抱区区万里诚”、《广州新开西河记》中所表达的强烈社会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比如《请重大祀疏》中“臣等备员辅导,不忍缄然日夕”所展示的勤勉敬业姿态;比如《金门待漏院试作》中“却恨相如献词赋,不将憔悴及苍生”中所表白的吊古怀民思想;比如《劝止临幸疏》中“纵不为身惜,独不为宗庙社翟计乎”所抒发的自我节制理念;比如《灾异求免疏》中“不职妨贤,致生灾异。乞赐罢黯,以答天谴”所言说的爱民恤民亲民的政治理想和思想境界等等,都具有较高的文学价值和思想内涵,值得后人研究、继承和发扬。
总之,梁储少小离家,出仕较早,其诗文多以反映上层社会的官僚生活为主,对底层社会关注和个体情感的切入相对少些,多了些应制、题赠、唱酬之作以及“颂圣德,歌太平”题材,对当时现实社会贫民百姓的生活关注较少,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高处不胜寒。吃饱穿暖后,他也不能强说愁不是?但就其诗文的写作特色、情感处理、意境营造而言,还是比较成熟老练且颇多可圈可点之处的。
梁储是一位有理想信念和职业操守的大明王朝高官,无论身处顺境还是逆境,他都坐正行严,立如松柏,坚如磐石。梁储坚持自己的家国情怀和处事原则,这是他作为士大夫身上看得见摸得着的一种高蹈精神、可贵品质。同时,他也是一位坚持国本民本为上思想、坚持忠孝节义观念、敢于揭示宫廷矛盾权谋和腐败现象的耿直清官、台阁老臣。
毫无疑问,梁储是佛山人杰、国之栋梁,是佛山走出去的最高官阶的清廉好官。他的“三观”在他诗文中得到较好的体现。梁储的政绩观积极向上向善,他提醒后来者要加强权利监督、警惕权力被泛化滥用,要做个称职的好官,就必须拒绝腐败的侵蚀。梁储的诗文作品可以说是大明王朝时代背景下社会现实的一种真切反映,更是一个浓重的历史缩影,对社会士林阶层和文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启示意义和借鉴价值。
当然,梁储生活于“台阁体”占据诗坛主导地位的特殊年代,其诗文作品受此影响,自然也具有明显的“台阁体”特色。由于梁储科第出身,且久居高位,虽然他年幼时曾在老家南海石肯(石肯)生活多年,但出仕后他便开始长期脱离社会底层生活,尽管其主体意识上不乏创新和感恩笔触,然其作品难免有粉饰太平、颂德歌功之嫌。一些作品虽也有忧国悯民、感时伤世的倾向,但由于官场生活圈子相对刻板狭小,缺乏世俗生活的体验与掺和,因此真实感受相对有限,其诗文作品反倒以各种酬酢、应制、颂圣、题赠唱和之作为多,主要内容也落入窠臼,基本走不出宫廷、馆阁的生活。即便是题画诗、山水诗,也较少反映当时的社会现实、底层民众生活,这当然是其明显短板了。
窃以为,《郁洲遗稿》中最有价值的当数奏疏类,这是梁储文字功底和心理活动的最重要体现,它所展示的多是梁储的为官轨迹和忠君爱国思想。奏疏以朴实明快的语言、庄重典雅的文风、明白晓畅的说理为主要书写特征,进行言之有物说理在理的传情达意,他将上奏的事由原委、是非曲直、利害关系、思想情感等梳理得详略得当、井井有条,不乏飞扬的文采,足见其作为官清廉的为老臣、忠臣、重臣,对朝政是了然于心的。比如《宗社大计疏一》《请回奎疏四》《问安疏》等奏疏中,均用“上未有以慰两宫圣母之心,下未有以副百官万民之望。”“上体两宫太后倚望之深,下悯中外臣民仰戴之切,即日回蜜,以慰人心。”“上有以解两宫圣母之忧,下有以慰中外臣民之望。”等句,就是以通俗易懂、明白晓畅的语言来劝说明武宗赶紧回宫,别在外面逗留太久,以免遭遇不测荒疏朝政的恳切劝谏的。反观其所撰得碑文、祭文等,可能多属应约之作,所撰应景文字难免带有雕琢之痕,因此也就显得较为苍白平淡欠些张力和弹性了。
就书法金石而言,岭南地区在明清两代很是出了几名有影响力的书法大家,知名者如陈白沙、梁佩兰、梁耀枢、朱次琦、康有为、梁启超等,他们的书法各具特色,流布甚广,为识者所喜爱。事实上,梁储于书法一途也是大有可观且颇有点名气的。梁储因早年曾受业于心学大家陈白沙,而陈白沙又是书法名家,因此梁储的书法也明显受陈的影响。
梁储自带光芒,不但官声誉起,诗文一流,而且他还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梁储擅长正体和行草书法,馆阁体是其主要特征,当然也有不少主写心情意趣个性十足的佳制,只不过一直鲜为人知,较少受到书法界的关注罢了。事实上,梁储诗书画中的地位也远不及他官位上发出的光芒,且多半被台阁首辅官帽发出的光芒给盖掉了。官位使然,世人更多的可能还是关注他的政声政绩。
梁储作为一个位极人臣的内阁首辅的存在,他的书法受“馆阁体”影响较大也在情理之中,其作品显得法度森严中规中矩,但也一些书写性灵的作品,颇具厚重端庄的个性特色。梁储是岭南走出去的高官,其书法实则为当时稍显寂静的广东书坛注入了一丝别样的生机。他是岭南书家中当之无愧的领风骚人物,其自成一格得作品,丝毫不逊色于陈白沙、梁耀枢、朱次琦、康有为等人。
据专门从事明清以来书画鉴藏与研究的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朱万章在其《岭南书家各呈风流》一书中所载,梁储目今的传世书迹至少还有两件:一件是收藏于广东省博物馆的草书《小门深巷巧安排》词轴,另一件则是收藏于四川省博物馆的行楷书《致玉山先生书札》。朱万章说:“从草书词轴《小门深巷巧安排》可以看出,梁储书法行笔跌宕潇洒,落墨干湿互见。从运笔及笔锋看,当为茅龙笔所书,具有一种特别的古拙与劲健,最末两句‘诗是生涯,酒是生涯’尤其突出。”朱万章善于归类总结,他认为梁储此作与同为陈白沙弟子的湛若水、赵善鸣、邓翘诸作相比,可知湛若水雄健挺拔、赵善鸣瘦劲优雅、邓翘细劲简古,而梁储清劲和雅,“《致玉山先生札》与前作迥异,用笔谨严端庄,一丝不苟,未敢越雷池半步。”总体上看,朱文对梁储书法的评价还是较高,也算客观公允,想必他是对梁储得人品书品高看了一眼的。
另外,作为一名爱书惜书之人,梁储还是一名以“吝啬”著称的私人藏书家。用家藏万卷书来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
古代由于藏书条件远不及如今好,因此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藏书家并非易事。明代官方印刷和雕版印刷成本高昂,善本书一般人当然藏不起。因此,相对流行的书籍,大多以手抄本为主。梁储自小喜读书,尤忠藏书,出仕后条件已然变好,藏书自然成为可能,梁储喜欢搜罗到好书予以珍藏,也是很自然的事。可以说这一雅好伴随了他一生。
据说梁储小时候向邻居借手抄典籍来读,但邻居知道梁储素爱书,唯恐肉包子打狗,担心有借没还或久借荆州,便屡屡婉言拒绝梁储的请求。梁储为了读书,哪还顾得上脸皮不脸皮?反复磨呗。邻居拗不过,自然也有偶尔大方一回的时候,不过都是约定归还日期的。梁储不食言,自然好借好还。梁父见儿子爱书,知道这是一种有出息的预兆,他心疼儿子老向邻居借,后来梁父干脆出钱雇人在家里将儿子爱读的四书五经一本本誊抄给他读。
由于有小时候向邻居借书的不堪记忆在焉,相信梁储脑海里肯定会不时闪现出当年邻居的面容和影子。据说梁储后来每得到一本好书必会爱不释手异常珍视,看完后必会精心庋藏,每有同僚或别的爱书之人向他借书,他必会面露难色,以一脸“吝啬”之相示人,即便勉强借予对方,过不两日也会追着人家赶紧还回来,生怕别人也有久借荆州之念。
步入仕途后,梁储得到好书的渠道就愈发多了,爱书惜书如他,自然就一本本收集好,闲暇时候取出来一遍遍阅读。梁储为凡官四十余载,据说其得到皇帝御赐的图书就达千册(包括手抄本),其他善本书籍更是不在少数。梁储还藏有几本大有来头的好书,那就是有“吴门四家”之一之称的唐伯虎唐寅(1470—1524)亲笔签署赠予他的个人诗集,一直被梁储视若珍宝,时时拿出来晒书翻阅。这些好书他是概不外借的。
唐伯虎十六岁中苏州府试第一,弘治十一年(1498),二十八岁的唐伯虎赴南京参加乡试,时任主考官正是大清官梁储。梁储自身就是以读书人身份考取功名儿出仕的,他爱才惜才,阅卷改卷时直呼唐伯虎乃当世奇才。就这样,唐伯虎被梁储录为第一名,考了个南直隶乡试头名的好成绩,成为名噪一时的解元。唐伯虎受此鼓舞,心情大好,他乘胜前进,更加认真读书。次年(1499年),唐伯虎入京应战会试,但他的好运因科举案受牵连不但戛然而止,而且还不幸入狱,最终被贬为吏。从此,悲情才子唐伯虎对官场深恶痛疾灰心丧气,完全失却了进取心。他日夜游荡于江湖,埋没于诗画之间。但也歪打正着,他最终成了一代诗书画名家 ,与祝允明、文征明、徐祯卿并称为“吴中四才子”,为后世所称颂。
据说当年刚考中解元的唐伯虎对梁储的提携之恩感激于心,他在拜见梁储时谦逊地说:晚生浅薄无知,请恩师多多指点。梁储据实答道:凭君之文章才智,明年会试,必能金榜题名。
受到梁储的当面褒扬鼓励,唐伯虎激动不已,于是随手写下《领解后谢主司》一诗:“壮心未肯逐樵渔,泰运咸思备扫除,剑贵百金方折阅,玉遭三黜忽沽诸。红绫敢望明年饼,黄绢深惭此日书。三策举场非古赋,上天何以得吹嘘。”他将自己比作黄金和碧玉,表示对来年的考试充满信心。但唐伯虎觉得这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感恩之心,遂又亲手将自己写过的这首诗再用毛笔书法誉抄一遍,订成诗集《领解后谢主司》慷慨赠予梁储,以表谢忱。尽管彼时的唐伯虎并未成名,但喜爱唐伯虎文才的梁储立刻成为唐伯虎的“粉丝”,是唐伯虎诗歌和书法的主要传播者之一。唐伯虎原作被梁储当作宝贝珍藏起来。不过,梁储也不独美,他照着唐伯虎诗歌自己重新手抄一遍,大大方方地将唐伯虎诗歌推荐给同僚们传阅。
很快,唐伯虎就因文采出众而名声在外。只可惜后来因为试题泄密事件,唐伯虎遭到好友都穆的妒忌和出卖,与状元失之交臂。唐伯虎仕途由此一落千丈。梁储为之扼腕叹息不已。
后来,梁储又得到唐伯虎赠予的几本诗集,他便立誓不再外借。由于梁储当时尚处于人轻言微阶段,他一直为自己不能向唐伯虎及时伸出援手而愧疚于爱莫能助,久久不能释怀。
都穆(1458—1525)字玄敬,一作元敬,郡人称之为南濠先生,原籍吴县相城(今苏州市相城区),后徙居城区南濠里(今苏州阊门外南浩街)。是明代小有名气的官员,作为明朝金石学家、藏书家,他还算“有料”之人,其主要著作有《金薤琳琅录》《南濠诗话》等。
都穆早年与唐伯虎结识,二人意气相投,是无话不谈的密友。都穆早慧,满腹才华的他七岁便能诗文。及长,广泛涉猎各类书籍,积累了深厚的知识。其父都昂,字维明,也是学识渊博多才多艺之人。一次,都昂曾到九仙祠祈祷儿子的前程,后来他梦见一老者对他说:“你儿子将在何处取得功名?”醒来后,他对老者此说感到困惑和绝望。
都穆四十岁时在著名文学家、书法家吴宽(1435—1504)家中任馆师,吴宽是明宪宗成化八年(1472)状元,曾侍奉太子朱佑樘读书九年。吴宽重才,他将都穆的文章悬挂在吴家堂上。有一天恰好巡抚何公来访,见到都穆的文章后赞叹写得太好了,当他得知作者是平民都穆时,不免心生叹息。何公随后将此事告知宗主,宗主惜才,遂决定以礼相聘。然而都穆当时正准备参加乡试,其父对此有些不解,笑他过于追求名声,自嘲说:“别人著书别人赏,我家都穆却以书名扬。”
弘治十一年(1498),都穆第进士,授工部主事。正德三年(1508)晋升礼部郎中。正德八年(1513),都穆奉命前往秦川进行实地考察,重点关注西北的地理和人文环境,并将所见所闻逐一详细记录下来。都穆后来官至太仆寺少卿。晚年,他选择辞官归隐,定居苏州阊门南濠里,沉浸于山水之间,夜以继日苦读诗书,过着与世无争的平民式生活。他所居住的地方,倘天公不作美,有读书人灯油耗尽,都甘愿冒雨前往都穆住处借光,因为他们都晓得,都穆一定会在府上挑灯夜读的,借光那是随到随有的事。都穆的学问和专注一时成为美谈。
都穆其人少与唐寅交好,后来坊间有人说他牵涉到唐伯虎科举之案,大意是都穆因唐伯虎之才胜己一的而心生妒忌,最后卖友求荣,将唐伯虎往火坑里推,弄得唐伯虎遭了牢狱之灾。或为真有其事也未可知。
字画不好卖,唐寅晚年生活穷困潦倒,有时甚至依靠朋友接济方能勉强度日,五十四岁就英年病逝了。好在他在世时有梁储这等好官喜爱他的博学多才,他才心里好受些,感到温暖些。
作为“阁老”级别的大人物,梁储书架上珍藏着唐伯虎的诗集,这不失为惺惺惜惺惺的一段历史佳话。
据说,梁储收藏图书的另一个办法就是靠大脑博闻强记,这可得有超强大脑才行。明朝各种学派竞相呈现,全国书院林立。有时候藏书上瘾的梁储为了搜集好书,总喜欢往全国各个书院跑,一则为聆听名师讲学传道,二则凭自己博闻强记的能耐,将笔记编撰成册予以收藏。如此长年累月积淀下来,他便又有了一批“手抄本”笔记书了。真让人感佩不已。
梁储晚年急流勇退选择叶落归根。衣锦还乡后的他在家乡建有颇具规模得藏书阁“奎翰楼”。据说书阁非常讲究,在楼边上还特别建有一个专门的晒书台。岭南天气多变,忽而晴明暴热,忽而骤雨大作,似此阴晴无定之地,书籍极易受潮霉变。于是每年秋高气爽之时,梁储都会差人将藏书取出来见见阳光,好好晒上一晒,一则防虫防霉,二则可以重新加以整理分类,堪谓一举两得。爱书如此,舍梁储其谁?
事实上,就爱书而言,晚年的梁储确实变得大方许多。许是忆起当年求学陈白沙门下时的情形,梁储逐渐变得十分喜欢给年轻的读书人讲经,若有机灵的后生仔向他借书问学,他再也不复当年的“吝啬”了。或许他更愿意像恩师陈白沙栽培自己时那样,能为岭南多培养几个有为之才而尽点绵薄之力吧。其重才如此,由此可见一斑。
梁储一生清廉,宦海沉浮四十年余年,颇有政声,中间还撞彩补杨廷和丁忧之缺担任过三年首辅之职。然则其不善逢迎,得罪了阉宦刘瑾等奸佞要人,而惨遭到打击报复,因此其首辅位置上的政绩,实则不及同时期的首辅李东阳、杨廷和等人显著。李杨二人对明朝政局可谓产生过深远的影响。而相比之下,梁储明显要逊色一些。
明嘉靖六年九月八日(1527年10月2日),梁储在家乡南海石肯(石肯)与世长辞,享年七十有七,算是高寿驾鹤了。彼时内阁首辅杨一清(1454—1530)刚上表请求嘉靖皇帝再次重用梁储,而梁储仙逝的噩耗就传到了京城。嘉靖闻讯大悲,直叹天不假年。杨一清自是潸然泪下,呜呼直道天妒英才,太师好走。
梁储去世后,其子梁钧上书嘉靖帝请加赠谥。然则吏部侍郎桂萼(1478—1531)私欲甚重,此人鬼得很,他早年与梁储有隙,后来还官至内阁次辅。桂萼得知梁储已逝,内心暗自窃喜,因此不忘临了再踩梁储一脚,屁颠屁颠跑到宫中煞有介事地对皇帝进谗:“梁储为人做官,有犯于公众舆论。”进而把两京谏官弹劾梁储的奏章抄了一份递上去。嘉靖帝还算个明白人,他并没太多理睬桂萼,他想到梁储乃两朝有功旧臣,且一向忠公体国,官声甚好。于是大笔一挥,就颁诏特赠梁储为太师,谥文康,追赠梁储原配妻子冯氏累赠一品诰命夫人。也算还了梁储一个清白和人情,顺便也安抚了梁储的后人。
岭南同哭,广东同悲。佛山人们为失去梁储这样的好官而难过,也为佛山大地孕育出梁储这等优秀好儿郎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