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诗歌大展:施学杰
2017-11-09 16:24:27 作者:施学杰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施学杰,傈傈族,90后,就读于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
浮游
如果哪一天,
我喜欢上了一块石头。
爱上了某棵大树。
或者跟哪条小溪结了婚。
那时候,
你们别再寻找我了,
我在那最坚硬的石头上,
在最温柔的大树底,
或者与小溪奔波,梦想着那怒江。
如果哪一天我走了,
那石头将会成为我的坟墓,
大树会成为我的棺材,
而小溪会一直为我在山里流淌着。
候
相思的人啊,你蹲在小桥头
是在守望吗
相思的人,愁断了肠
你望眼欲穿呀
相思的人啊,你蹲在小桥头
心爱的姑娘哼着调子
赶着羊群归来
相思的人,愁断了肠,
心爱的姑娘,对他笑了笑,
相思的人蹲在小桥头
心爱的姑娘就要离开了
相思的人愁断了肠
家里的牛羊没那么多呀
怒江
渐渐离你远去,
你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
每个要远去的游人,
都会有个人为他守候着,
谁在为你守候呢?
慢慢的,
你消失在了我的视野,
在我闭眼眨眼的瞬间,
你的面庞却出现在我的眼帘,
每个要远去的游人,
都会有一个要向往的地方,
她都会在远方指引方向,
谁又在为你指引着?
山里的石头,
林子里的树木,
山上的泉水,小溪,都向往着你。
冬天那白色的沙滩与你牵手,
巨大的鹅卵石为你散花,
你穿着傈僳服装在那里散步。
夏天树木喜欢看到你奔腾的样子,
你在那里欢笑,
光着脚丫子跳着那熟悉而热情奔放的舞。
你一直往前走,
偶尔也会回头看看,
回味着那淳朴的民族。
你带着蓝色的天空,
天空的白云,
背着那大山,
一路往前走。
你休息了,
睡了一觉,
家太想你,
路在帮忙,
把你摇醒,
该回去了。
忧伤的母语
盖了新房子,
篱笆拆了扔在地上,
我踩在篱笆上,
篱笆成为埃土躺在屋外哭泣。
我忘了曾经的生活,
忘了我是山里人。
山里住着那孤独的神灵
人们不再与你说话
住在大山里的神灵
你是否考虑过与时俱进
我们变成了哑巴
应该怎样再来跟你交流
我的爷爷走了
爷爷忘了教会我与神灵交流的语言
那天山里来了一辆车,
老人守在空心砖房里,
她想让司机带点东西,
给山下的女儿。
阿娜花
有一种花,
盛开在遥远的高黎贡,
它是前世阿娜的记忆,
记得爱人喜欢收集山里的花,
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每当晚风抚起,
她的长裙就会飘到离怒江最近的桥上,
去询问来往的路人,
有没有见到过她心爱的人,
她把自己的爱人丢失在人间,
眼泪冲洗着江畔的鹅卵石
村落里
一家
永远缺货的铺子
一个
遗失了童年的男孩
阿妈还没有舂好包谷
大树下 一群晚归的山羊
别把悲伤的故事讲给悲伤的人 阿娜
去遇见一个拥抱
融化所有的伤痕
那年那月
这一次,
我空手而归,
带走的却是冥冥中的一切。
这一次,
我空手而去,
带去的是一个转身,
没有告白,没有再见。
留下的,
像是一场梦,
梦里有野花,有烟火。
春夏秋冬又春天,
花谢花开花又谢,
似秋天,却是在春季,
唯有暗香魂。
怨
一场雨,
要下多久,
滴滴雨水飘入着她的卧房。
一场梦,
要痛多久,
变成恶魔的梦境,
在腐蚀着病人的灵魂。
秋天是落叶的季节,
也会有花蕾绽开。
春天应该是杜鹃花齐放,
也有枯枝落叶。
如果有上帝,
上帝一定是个妇女,
如果有轮回,
那么下个轮回才应该被称作生命。
走过
不止的风吹散了梦境
再也无法唤醒那无休止的噩梦
我敲打着坟墓
唤醒那些即将入睡的人
坠入深谷,幽兰芳香
被豺狼吃剩的躯体
没有感到疼痛
看到那些死去的人
我没能躺在你怀里
那场梦中走过的人
就像沙滩上的脚印
黑夜
当夜晚来临,
死神也悄悄来临。
让我到茅草屋里坐坐,
太累了。
可以点燃火塘里的柴吗?
好冷。
锅里的包谷稀饭也给我盛一碗吧。
不喝布汁酒了,
我怕一会认不清。
下山的那条路,
往左边走吧?
太阳呀,夜晚穿着蓑衣,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寻找到我。
她时常游荡在江畔,
孤苦。
照亮夜空的太阳呀,
她总是喜欢在没有你的地方细数往事,
微笑的看着每一棵树。
泉水潺潺流淌。
没有梦的夜晚,
睡得格外的安详。
黑夜里的太阳,
把黑夜看好,别让她消去,
让黑夜晒黑吧,
那天我从褪色的黑夜中路过,
黑夜把我染得漆黑。
我爱上了黑夜,
乌鸦一样起床打理着这一切,
但我看不见,
天都黑了。
无休止
这里的风不再停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太阳格外的刺眼
灵魂做了晚饭在酿酒。
牧师,快,
喝吧,
喝完这杯酒,
带着我去神秘的世界。
别离开我,牧师,
喝吧,快喝,
散旦的折磨,
苦难中求生。
迷糊中看到你伸出了双手,
笑容太美,
身体慢慢的飘了起来
风把我吹到了江畔。
我不想动,
看着这美好的一切,
让我安然入睡,
别告诉我,
你从未离开。
今夜我睡着,
月光从窗头爬进我的床上,
给了我一个吻。
离开时又让我给他一个吻。
艰难人
哥哥把剩下的肥肉,
酿了一碗油,
妹妹不小心一脚踢翻了。
家里的生活日益艰难,
挡着篱笆缝隙的塑料布早已破烂,
父亲去兰坪背盐巴一直没有回来,
母亲还在山里找羊
邻居的孩子考上了大学,
请着村里人吃饭,
送了孩子一辆车,
他家的房子盖得比教堂还要好呢。
我的小村
太阳出来了,
阿娜晒好了玉米,
然后织着毛衣去往教堂。
教堂里的钟声响了起来,
山那边传来圣歌的回音。
阿尼在虔诚的做着祷告,
希望来年有个好的收成。
阿恰的孩子哭了,
邻座的阿妈帮忙哄着,
从教堂里把孩子抱出来,
让在门口玩耍的孙女帮忙照看,
她担心着影响了教父的播教。
祷告结束后阿恰出来抱回孩子,
与阿妈一同商量着阿普的婚事。
阿娜急忙赶着回家,
她需要在太阳落山前把晒好的玉米收好,
然后为即将外出的阿普织上一件毛衣,
好让阿普挂念着她。
太阳落山了,
阿尼做好了晚饭也喂完了猪,
阿邓也刚好从田里回来,
一边吃饭一边哄着自己的小孩。
饭后阿尼为他端了一杯茶。
鸟儿们找到了窝,
在和邻居分享着一天的收获,
知了停止了伴奏,
而田里的蟋蟀又开始了,
一旁还有几只蝈蝈在配奏。
我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
是它们忠实的听众,
心里想起了阿娜送我的那件毛衣。
给母亲
一粒粒的种子,
挖地,种了,发芽,
开花,一粒粒的包谷。
一粒粒的包谷,
泡水,煮熟,发酵,
蒸了,一滴滴的粗酒。
一滴滴的粗酒,
一滴滴的汗,
在柴火面前,散去,
孩子还要读书。
一桶桶的包谷,
拉着她的手,
不像包谷,像那高粱,
弯弯的腰,
一次次抱怨着父亲,
可是,孩子还要读书。
一袋袋的包谷,
压在她的背上,
高粱那样。
今夜,
我喝着从家里带来的酒,
想着该想的人。
挖地,种了,发芽,
开花,一粒粒的包谷。
一粒粒的包谷,
泡水,煮熟,发酵,
蒸了,一滴滴的粗酒。
一滴滴的粗酒,
一滴滴的汗,
在柴火面前,散去,
孩子还要读书。
一桶桶的包谷,
拉着她的手,
不像包谷,像那高粱,
弯弯的腰,
一次次抱怨着父亲,
可是,孩子还要读书。
一袋袋的包谷,
压在她的背上,
高粱那样。
今夜,
我喝着从家里带来的酒,
想着该想的人。
静静的树
我是一棵四季的树,
冬天,夏天,春天,秋天,
冷了,热了,嫩绿,凋零,
只有自己知道。
我讨厌这城市的灯,
每天夜晚里刺着我的眼。
我憎恨夜里游荡的酒鬼,
总会把我从梦中浇醒。
我怀念以前的风风雨雨,
如今我身上的尘埃太重,
我怀念夜雨轻抚我,
雷声从噩梦中将我唤醒的夜晚。
我活着,
没人知道。
我死了,
樵夫将我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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