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梅:《小议桑恒昌的诗歌创作》
2017-11-21 09:41:26 作者:杜玉梅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次
桑恒昌的诗语言平易简朴,风格精炼舒展,在创作中剔除哗众与喧嚣,融入更多的主观感受,愈发显得朴实无华,浑厚沉凝。
在当代山东诗坛,有一位诗人以感人肺腑的怀亲诗作和特色鲜明的诗歌创作享誉海内外。他就是著名诗人桑恒昌。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诗人便潜心探索诗艺,不断尝试新的创作风格,逐步在怀亲诗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诗学。
孙基林曾经这样评价桑恒昌,他是一位“兢兢业业,呕心沥血的诗痴”,而且“他常说的两句话是:一‘诗是要命的’,他以为好诗都是用心血煮出来的;二‘作不作诗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一个‘诗作的人’。他自己即是‘一个诗作的人’有人说他整个就是一首耐咀嚼的诗,越品越有滋味……他走到哪里,哪里都会变成一个诗场,谁进去都会有几分诗意。”诗情的酝酿或许来自于桑恒昌早年的痛苦体验。年少丧母的疼痛与无助让诗人备受思亲之苦,而生活的磨难更让诗人对生命有了更加清醒的和独特的感悟。深刻的人生体验所触发了诗人巨大的创作激情,赋予其作品强大的艺术感染力。
桑恒昌的诗语言平易简朴,风格精炼舒展,在创作中剔除哗众与喧嚣,融入更多的主观感受,愈发显得朴实无华,浑厚沉凝。“正当我需要母亲的时候/母亲离开了我/正当我需要父亲的时候/我又离开了父亲/……父亲和母亲/用心上的肉捏成了我/我又用心上的肉/捏了一大堆诗句。”起笔若闲话家常,一个“捏”字却透出令人窒息的气息。诗人将细腻的情感隐藏在平实的文字背后,每一笔书写都是对已故母亲的哀思和对年迈父亲的挂念,是念泪的倾诉,是滴血的眷恋。这种刻骨铭心的生命体验,润染着诗人创作的底色。即使痛彻心腑也要用心血捏就的诗句,是长期情感郁积的强烈迸发,蕴含着令人回味无穷的艺术张力。
母爱是天地间最纯洁、最神圣、最博大的情感。多舛的命运让年幼的孩子失去了人世间最温暖的怀抱。对于年幼的桑恒昌而言,早逝的母爱成为了他生命中最大的伤痛。岁月的流逝从未能够阻遏诗人对母亲魂牵梦绕的思恋,反而让这份思念与希冀与日俱增,浩浩汤汤。于是,诗人的泪眼变成了再也“淘不出甜水”的“老井”,让枕头“长满年轮”。拳拳之心、眷眷之意令诗人总感觉母亲还活在这个世上。《夜半时分》描写诗人在梦中接到了36年前已然故去的母亲的电话。“手握话筒,/攸然四季,/白发飘落成雪,/太阳也成了流泪的蜡烛。//妻子哭喊着捶我,/才发现,/脚下生出地球一样的根。”《化蛹》、《星光下》描写的都是现实中的幻象,可叹梦醒时分愈感凄凉。大悲大恸后的幻象表现出桑恒昌内心深处复杂的心理活动,也使他的作品情思更加丰满,倏忽间令人动容。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对于相依为命的父亲,诗人的牵挂、惦念和感恩在作品中得到充分的表达。《致父亲》中诗人含泪写到:“额上风雨装订成册,/阳光迷得您老泪纵横,/双手把犁杖磨成拐杖,/鼾声长满老人斑。”《我年迈的父亲(三)》中诗人回忆道:“我出生的笑,是用哭表达的。//没娘的孩子,/一手扶着父亲的目光,/一手扶着父亲的叹息。”
桑恒昌的诗作意象迭出,视角独特。他善于运用广阔的视野观照个体感受,将个人的哀思寄托于壮阔的自然景致之中,使其作品体现出遒劲苍凉与悲壮凄美。“左一脚沧海,/右一脚桑田,/我向母亲跪行而来。/血泡累累的膝盖,/血泡累累的心,/连连叩问,/何时再睡进母亲的怀抱。”(《夕阳,跪下了》)长河落日以俯冲的姿态向着母亲跪行而来。或许是思念太执着,或许等待太久远,生活中一丝丝的触发都会让诗人的想象跨越时空,引发情感的喷涌。中秋圆月在他的眼中也幻化为一滴硕大的眼泪:“自从母亲别我永去,/我便不再看它一眼,/深怕那一大滴眼泪/落/下/来,/湿了人间。”(《中秋月》)
桑恒昌的诗歌表述着真实的人生体验。他善于运用矛盾的语言于个体体验中挖掘生活中蕴含的哲理,正如诗人自己所说“小诗要有大灵魂”。但是,他并不片面地追求“说理”,而是从自身独特的体验中凸显带有浓郁情感色彩的理性。“过去都是路领着你走,/往后你要领着路走了。/心不能小,/可是要小心。”(《致父母》)作品通过路领着人走这一显然有悖常理的意象逆向表达,不仅蕴涵深刻的理性思考而且由于这种反差所产生的巨大艺术能量,让诗人和读者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心理共鸣。
诗人洛夫赞美桑恒昌的诗作是“诗中横亘着一根嶙峋的骨头,让人有得嚼的”。他的作品总是沉甸甸的,充满了厚重的美感。当作者把对亲情的渴望和赞美融入祖国壮丽的山河时,诗情喷薄而出:“双目,从万米高空,/猝/然/坠/落/爆烈成许许多多的碎片。/每个瞳孔,/每次俯瞰,/都被那颜色塞得满满。/连同长长短短的神经,/还有粗粗细细的血管。//夏日里父亲脊背一样/赤裸的黄土高原;/冬月里母亲手背一样/皴裂的黄土高原;数不尽的先人躯和先人魂,/堆积而成的黄土高原;/不忍多看一眼,又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黄土高原啊!”
“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已逾古稀之年的桑恒昌依然在坚持创作。他坚持做“一个诗作的人”,秉持初心,思幽境远,以不懈的追求为当代诗坛呈现出一个明澈深邃的诗美境界。
作者:杜玉梅,山东省社科院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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