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秦风《中国：请戴上口罩赞美或祝福》

　　武汉新冠疫情爆发以来，举国震惊，全民抗疫。恰于春节前夕，国人不知所措，大多数人还是战战兢兢的与家人一起过了春节。春晚还没12点报时之前，我看到了诗人秦风的这首《中国：请戴上口罩赞美或祝福》，当时还沉浸在春晚小品的欢乐祥和其乐融融中，立刻被这首诗的宏大开阔意境与划破苍穹的悲愤忧伤所触动感染，再没心思看小品，转而读起这首诗来。

　　首先，架构气韵磅礴而辽阔。开篇以“今夜，请举起版图上冠状的脑袋\与疆界上冠状的酒杯\上下五千年碰杯，南北五千里对饮”为读者打开宏阔辽远的视角架构，大气深阔的意境呈现眼前。 “今夜”很特别，不是寻常时日，而是中华名族最看重的合家团圆节日——春节除夕。除夕，意为旧岁至此而除，另换新岁，阖家团圆，围坐桌旁，吃热乎的团年饭，看春晚，大多数的中国人一直是这么过的。宋代王安石诗云“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喜庆洋洋的祥和团圆气氛一下子出来了。

　　可是，这己亥与庚子相交的除夕却多了无限之苦涩，因为一个叫做“新型冠状病毒”的东西。因为这个小东西诡异多端，武汉封城了，这在中国建国史上还是绝无仅有、开天辟地第一次!中国人重视春节，重视团圆，千里万里也要往家赶，可是，因为病毒的侵袭，许多人都回不了家，回了家的人也不能出门。所以“请举起版图上冠状的脑袋\与疆界上冠状的酒杯\上下五千年碰杯，南北五千里对饮”更多的是一种苦涩与无奈。几千年的历史与传统的沿袭，我们需要春节，慰劳一年来的奔波劳苦;几千里的距离牵挂，我们需要春节，弥补一年来亲情的别离与思念。可是，灾难突袭而至，我们只能“上下五千年碰杯，南北五千里对饮”了。

　　其次，辞义表达直抒胸意，真切由心，耐人寻味。“把自己与对手饮干，空了又空的\江山与人民”是诗人的悲愤，“对手”无非还是这可恶的冠状病毒，疫情肆虐，同胞蒙难，诗人心中无限痛苦，想把这苦海一饮而尽，自我背负，可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冰冷数据的节节攀升。“空了又空”，内心空了又空，眼泪空了又空，悲愤空了又空，惆怅空了又空。

　　再次，诗文象意夸饰，跌宕纵横，连绵起伏。“大红灯笼，卡住失声的喉咙\卡着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春风和野火”难以掩饰对祖国的忧心忡忡。在这个特别的夜晚，武汉人民肯定百感交集。大红灯笼，该是喜庆啊，节日啊，祝福啊，可是，这庚子年的春节却又是那么的让人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失声的喉咙除了哽咽，还能说什么呢?说不了!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春风和野火仿佛集体缺席于庚子年的春天。

　　艾布拉姆斯在《镜与灯》中写到：诗起源于原始的情感吐露，通过修饰手法和韵律来表现情感，诗歌的根本就在于它的语言必须是诗人心境的自然真挚的表现，绝不允许造作和虚伪。“你每一次的咳嗽，都是击中春天与我的子弹\春天的射程，像忠贞失去阵地的狼藉\

　　冠状的伤口：日历上撕不完的创口贴”，诗人真挚的情感如咳嗽如子弹喷薄而出，难以抑制。

　　口罩已经被抢一空，本来该人山人海的春节街道一夜间归于平静，人人自觉戴上口罩，

　　个个开始高度紧张，警觉路人无端的喷嚏，惊恐陌生人猛然的咳嗽，因为，病毒防不胜防

　　如子弹危险，比子弹危险，因为用之不竭。人人自危，惴惴不安，武汉病了，一声咳嗽，疫

　　情布满全国，走向了世界。这朵病毒给祖国给国人撕开了一道冠状的伤口，每翻开一页日历，

　　都希望疫情快点结束，快点结束，可是，数据就像创可贴下的伤口，总是没能愈合。

　　蕴含哲理与思想的诗歌才能百读不厌，历久弥新。“时光倒流。脸回到面具，山河退守耻骨\祭祀品复活，受难者再次受难\神性归于物性，存在归于苟活\意料之外的事情，仍在意料之外发生\无论幸福与苦难，都是被意外击溃”，“神性归于物性，存在归于苟活”即是该诗的诗眼，读了令人拍案称绝。

　　时光也许真的倒流了，是2020还是0202?每个人戴着口罩，戴着面具，戴着隔阂与防备。哪怕是相恋的爱人，也只能相对无语，这花冠状的妖魔是要命的，不是儿戏，谁也不知道迎面而来的人是否带有病毒，对武汉人民来说更甚，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确诊的人是不是自己，还是家人，朋友。战线一再拉长，数据节节攀升，山河一片鲜红，退无可退，无路可退，

　　每个人都面临着这看不见的危险。蝙蝠仿佛是带着祭祀品的报复而来，人类，人类再次遭难。

　　“神性归于物性，存在归于苟活”多么痛的领悟，这是是诗人内心痛苦的真实记录。神在哪里?哪里有神?存在，为了存在，只能苟活。“意料之外的事情，仍在意料之外发生\无论幸福与苦难，都是被意外击溃”意外吗?意料之外也意料之内。所以“无论幸福与苦难，都是被意外击溃”，人人都背负苦难与绳索，还是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寓意深刻，寄寓强烈的意向性内在品质。 “失身的醒木，一次次把自己拍碎\破碎指向的地方，肉眼就能看见\亿万颂词盛开的春天，摇曳着\美丽的小花冠，幸福的病毒”醒木碎了，自己把自己撞碎了，它已经不认得自己是谁了。可是，即便破碎，还是不能也拒绝不了自己内心的使命，用最决裂的方式指向该指向的地方。颂词好听吗?好听啊。病毒，病毒趁着夜色，迅速占领了门禁虚掩的土地。

　　抒情言志，难掩胸中万壑悲痛。诗人兰色姆认为：诗的本质与精华都在于肌质而不在构架。“善恶互为病毒。在春天到来之前\一些善良，饮鸩止渴\中国：请戴上口罩\说我疼，说仍然爱，这病毒的人间”，“说我疼，说仍然爱”就是这首诗的肌质了，没有爱的人间才是最恐怖的人间。当然，人世间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没有缘由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因果都值得人类自我反省与反思。对人，对己。在春天到来之前，善良没有退路，只能往前，敬畏生命才有未来。就算是戴着口罩，隔离在单元楼，田野间，也要向着蓝天呐喊：“我为什么流泪?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

　　约翰逊曾赞美莎士比亚：有力的笔能驾驭着感受的真理，遏止不住的热情激荡在心里。

　　文学，人学，为人性而写，与各位读者、诗人共勉!

附：

中国：请戴上口罩赞美或祝福

秦风
 
今夜，请举起版图上冠状的脑袋
与疆界上冠状的酒杯
上下五千年碰杯，南北五千里对饮
把自己与对手饮干，空了又空的
江山与人民
 
大红灯笼，卡住失声的喉咙
卡着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春风和野火
 
你每一次的咳嗽，都是击中春天与我的子弹
春天的射程，像忠贞失去阵地的狼藉
冠状的伤口：日历上撕不完的创口贴
 
时光倒流。脸回到面具，山河退守耻骨
祭祀品复活，受难者再次受难
神性归于物性，存在归于苟活
意料之外的事情，仍在意料之外发生
无论幸福与苦难，都是被意外击溃
 
失身的醒木，一次次把自己拍碎
破碎指向的地方，肉眼就能看见
亿万颂词盛开的春天，摇曳着
美丽的小花冠，幸福的病毒
 
善恶互为病毒。在春天到来之前
一些善良，饮鸩止渴
中国：请戴上口罩
说我疼，说仍然爱，这病毒的人间
 
 
秦风，本名蒲建雄，男，文学博士。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曾获首届全球汉语诗歌主奖、首届天府文学作品奖、长城文学奖、苏东坡文学奖。文学作品发表收录国内外多种文学诗刊与专辑。著有诗集《独步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