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房子（组诗）

 白房子
 
家乡
被三月的桃花水
洗去尘雾，也洗去固态
一进入三月就老早的梨花遍野
心事山上、山下盛开着
劲风掠过，我们的老房子
就成了白房子，村庄就成了
奶白的村庄
 
我在白房子里
写完日记，钉好掉下的扣子
揣两把羊嘎拉哈，一两把瓜子
谷草躲后面和我的发小
藏在一个草洞里
 
奶奶和爷爷
老父亲与我的老母亲
拌了几句嘴，抄起扫帚
开始收拾三月的残局
 
不去打扫房顶
也不去招惹一片奶白的土地
任其阳光洒下来
任其羔羊跪乳似地
我们背着书包
在一条山路上跑远
 
白房子
已经成为我的记忆
也是穆棱河、蛤蟆通的符号
五十年过去了，我早已经成为
一座白房子的讲述人    
 
 
想起草原 
 
草原深处
我的马蹄窝已经长出
参天大树，只是那些野百合
还在去年的位置上
那些野韭菜，紫花苜蓿
还脚跟脚似的跟在羊群后面
 
有意思的是额吉亲手打过羊毛的羊
从来不去祸害花朵，它们在霍林河两岸
也从来不去野韭菜坡，夕阳下
牧羊人的口哨一叫，草原深处
呼麦和长调，马头琴就会像
锡林河一样，顺着山根儿
跑向大海的方向
 
草原深处
我曾经搂着我的恋人
蓝天下的白云，一片桦树叶儿
盖住我和她红红的眼睛
 
想起草原
就想起我们的拥抱
想起了我们的天真浪漫
 
 
大雪
 
这块盐碱地
需要大雪
 
这块黑土地
需要大雪
 
这一个冬天
需要大雪
 
腊月
也需要
一两场大雪
 
我是离开故乡的游子
浪迹天涯多年，我心中的大雪
总是在我的头顶上。那一只
杜鹃鸟飞过的时候，落在树上
村庄上的雪竟然是一场大雨
 
我只好冲出
大雨的包围圈
以一封短信，一首诗讲述
他乡的变异，离奇古怪
 
 
给大地
 
你能给我什么
这江河，这土地
这土地上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贫瘠在这块土地上
丰硕在这块土地上
这血，这泪，这含辛茹苦
都在这一块土地上
生根发芽，用一滴滴
一代代的老骨头
 
唯一能包容的
是这块土地上的
母亲，老黄牛
还有村口的那一口老井
碾坊里的一盘碾子，老石磨
以及大清早走村串巷的
磨剪子，磨菜刀，卖豆腐的人
      
 
午后
 
阳光还是那么强烈
火辣辣的感觉已经有了
六十六支蜡烛
 
回笼觉的午后
我一直用勒勒车，煮沸的奶茶
打发时光。过了端午，我和额吉
打羊毛的时候，阿爸的黑骏马
就站在我们的后面。
 
午后
没有一丝凉风
那么多紫蝴蝶，油黑色的燕尾蝶
叮在野草滩上，那些山百合
那些地丁花，紫韭菜花
暗自庆幸没有被蹂躏
 
我和琪琪格来了
刚躺在这绿草茵茵的老地方
没想到锡林河的对岸，一个女人
正端着望远镜搜着我们
 
 
那一日
     
那一日
天被水洗过
白云背后的蓝
是蓝烘托云，还是云
环衬着这“透亮十倍儿”的蓝
 
那一日
我和我的叶儿
在我们的老房子里
田头换了新装的稻草人
成为了我们的警卫
 
那一日
黎明有约
那一日
彩虹丰韵
那一日我们在马背上
擦一把汗风雨兼程
 
 
雪蛤
 
虚劳发热
利水消肿、补肾虚损
我是做一只雪蛤
还是吃一只雪蛤
 
完达山下
哪一条河流
有我的立此存照
那一座山头，允许我
自由繁殖。直至目前
那一些人为的圐圙，让我们
不得不想起记者、诗人，美女
 
我还是
做一只雪蛤
愿天下的男子汉
壮其筋骨，也让天下的美女
曲线迷人，姿色犹存
 
 
寒露
 
写烂了的一个节令
主题没有放在温度和颜色上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一元二次方程式
谁来求证根和解的辨识度
 
用河流里
露出的鹅卵石
用第二刀韭菜茬上的露珠
还是用桦树叶眉间的红痣，还是
用我女人的胸围
 
一切都不要怕和惊悚
因为塞翁失马的寓言
也因为诗经里的桃夭
寒露，是我诗之经典的浓缩
点点滴滴都在一枚叶儿的唇线上
 
寒露
用我的感叹号
也用我的省略号
我们都在一个
不规整的句号里
（2022年1月2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