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松花江上

1、
西北风从大兴安岭来
从额尔古纳河、诺敏河来
风里藏着小伙子数了又数的聘礼
也藏着一把磨过一夜的老锓刀
站在松花江的右岸
我看小九站、太阳岛
目光穿过晶莹的树挂、槐树村
奶白、喜鹊、广场舞
广场舞上的一把长剑
此伏彼起，不落俗套
此时，我在等一个人
一个白桦树一样的人
她像她的诗一样，从大兴安岭来
大兴安岭深处的塔河、白银纳来
 
繁星点点。高铁如蛇
高铁迅速钻进一条隧道
遗憾留给太慢、太慢的绿皮子火车
想象的空间、提取几个最满意的意象
犹如一群红领巾喜欢
寒来暑往，一个假期的加州牛肉面
 
2、
太多的在意，风一样
长眠于此。我只能说
有甜草的黄土岗子是我的老家
我的老家没有绝经
一旦激活每一个程序
她和他外出打工的丈夫
还能把扒炕的坯脱好
还能把三间土房抹成
爷爷、奶奶年轻时有哭有笑的样子
 
甜草岗就在松花江边上
与涝洲、库塘木、大似海不远
岸上，随便哪个老人用手一指
一个女人就和江风缠绵的鸥鸟一样
一碗酒下肚，一张糖饼、一锅杀猪菜
平静如水的浪花里就会飞出欢乐的歌
 
3、
有时候，松花江也会想起庄农杂字
钩杆铁齿，镰刀、钐刀、砍刀、铡刀、大片刀
都会聚在爷爷、奶奶的小院子里
爷爷的老烟袋、奶奶的老风匣
一锅一锅，呼呼哒哒把乡愁煮成元宵的模样
我喜欢的甜草岗，在满沟西侧
那是一个山韭菜、小根蒜遍地、黄花菜黄到聪明绝顶的地方
甜草岗，有狗尾巴草、水稗子草、有刺菜、灰菜和碱蓬
甜草岗，有黄皮子、豆杵子、有山狸子、大眼贼儿
甜草岗，有叨叨木、胡巴拉、有烙铁背、呐嘞、山老鸹
我爹说，甜草岗是一个饿死迎风站，冻死不倒槽的地方
我娘说，一口干饭一口鱼，宁死不离江湾地
 
4、
松花江，习惯于约定俗成
早先年，开荒占草 ，爷爷就赤手空拳
奶奶踮着小脚，为爷爷守摊
或许是为了一碗高粱米、一堆麻子土豆、一捆麦子
清晨，渔网一撒，一缕炊烟、一锅蛤蟆头
奶奶的小调开场白,就是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远方，农民的诗就分行成
一垄一垄的大豆、谷子、糜子和高粱
山是爷爷的大顶子山、锅盔山
水是奶奶的松花水、桃花水
 
远方脱下靰鞡、甩掉狗皮帽子
爷爷奶奶的子孙后代  顶着
一脑袋高粱花子老实巴交进了哈尔滨

（2018年10月12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