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新语(组诗)

鸟群

鼓声醒来
鼓声何时醒来
它提醒我们
眼睛唯一的夜
掩盖冰层
掩盖
掩盖我的梦
和我们的背面
历史的中央
被分割的柏林
被分割的雪
让梦境遗忘了钢铁的心
那低飞的声音
在沉默的道路上
在沉默的道路上
闪耀着光
闪耀着鸟群


意义的世界

意义的世界
苦痛的世界
创造 然后理解
突然
想到一生
我站在这里
我为什么站在这里
再一次
我安静下来
窒息
因绝望
蛛丝准确识别了
我的颤抖
我挣扎
在网中
在那些卑微的事物中
不止一次
而猎物还在
等待等待等待
自己的虚空和梦想


未来的时光

不幸 在空气中
在贫瘠的
话语中
梦境的黄昏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从来都没发生过
现在
我走在路上
像贫穷的野百合
拥挤在
每一条道路上
在未知中准备未知
准备启示的时刻
在对谈中
在寒冷的轨道上
秋天和我
冬天和我
在下滑
在继续下滑
来打搅 眼前的时光
未来的时光


幸福的错觉

跳舞
音乐
听见小女孩
在细雨中
你听见
小女孩
记录这一切
手中 诞生的错觉
诞生某个时刻的宣言
衣服裹紧我们
寒冷笼罩我们
远山的薄雾
让幸福
通往空中
通往脚下
折叠的雏菊
蓝色门廊的
小雨点
继续下着
下着下着
在人类滴血的婚礼上
更深了

更深了
更深了
树枝解放
树枝解放
从空气的笼中：
更深了
更深了
这个词
越发伤悲
这个词太伤悲
但伤悲不说话
伤悲不说话
好久了
当悬崖开凿
一个悲伤坠入一幅画
再一个悲伤又坠入一幅画
一个等待坠入礁石
所有等待坠入礁石
潮水冲刷
夜晚和伤悲
冲刷夜晚
和美丽寂寞的山林
山林回想光
回想
那大风
曾一再刮起：
大风
往外涌
往外涌
从山林的身体
一遍又一遍
潮水的声音
有鸟鸣
潮水的声音似鸟鸣
鸟鸣的声音啊
打湿了
黑夜
打湿了黑夜
也打湿了树枝与我


都柏林从未离开

沉浸 于是
气味凝聚
都柏林的气味凝聚
都柏林的浪花
最不起眼
都柏林的乏味
全球第一
都柏林的乏味
乔伊斯
和世界
都挡不住
生活的本质是乔伊斯
或尖刻 或愉悦
不发生任何事情？
都柏林
无尽瞬间
环流的生活
世界无尽瞬间环流的生活
是乔伊斯735页
黑色幽默的
“尤利西斯”
它们在阅读世人
阅读世人
最迷惑
最乏味的心灵
用最恐惧
用最美妙的美妙
用告别的意义
抵御意义和
意义的
影子及现实的虚无

而时间一无所知
而时间一直一无所知
从此 记忆
从此 过去
从此 意义
从此 从此 从此
一切救赎与治愈
生命与灵魂
均来历不明
时间 纹丝不动
距离怀疑起距离
怀疑起彼此
文学 世人
乔伊斯
难懂晦涩
晦涩难懂的他
和“尤利西斯”
无尽落日
之后的落日
无尽落日之后的落日啊
是那浪漫的小城
辽阔的小城
是都柏林
它从未离开
都柏林从未离开
都柏林是危险的
也是致命的


杜拉斯

艳羡 怀念
远方的情人
艳羡 怀念
人间的杜拉斯
艳羡 怀念
远方万事万物及其内心
世界的一切
或许会结束
但杜拉斯的一切
从来
没有结束
永远不会结束
永远
无法结束
杜拉斯的这一切
让流逝的时光
闪烁 闪烁
闪烁个
不停
杜拉斯的一切
这一切仿佛
让黑暗置身中心
又仿佛让
欲念置身事外
让悲伤的背影
绵延不绝
绵延不绝
在美丽的苦难中
在苦难美丽的漩涡中
在虚幻
或真实中
在灵魂的灾难中
让欲望和欲望的游戏
疯狂摧毁她
十四的容颜和身体
那十四岁的欲望
那十四岁
泛滥的河流
变成十四岁的老人
而时间啊
时间又是以
怎样的悲悯
构筑起
这虚无
构筑起杜拉斯
这样的
小说家
和这样的爱情
当晨曦不断化为黑暗时
梦想与石头

伟大
谈论伟大
各自都不醒来
梦乡来临的夜晚
光 远走的夜晚
未来
过去 现在
都在衰老
但水边很甜的石头
抚摸石头
很甜的石头
抚摸水边
失落的石头
明亮的石头
瓦解的石头
跋涉的石头
晃动的石头
胡乱堆砌的石头
和胡乱堆砌的生活
因为石头
想象着风
想象着风
吹着
吹着 吹着它们的梦想和未来


久远的致敬

世界狮子
大地 非洲
遥远的眼睛
激情人类 昨日
重现的激情
重现的阴影
重现的一切
陈旧而温暖：
那重建水面的花瓣
那重建水面的闪光的花瓣
那湖底的太阳
新鲜的花丛
穿过秩序
穿过秩序的铸剑
穿过秩序铸剑的意义
渐渐残损的意义
白色或蓝色
在古老的
迷雾中
在空洞的
距离中
在上天虹光的坚硬中
及至你
久远
醒来的致敬
从你篱笆编织的芬芳
和无垠沉香的身体
隔着身体
隔着身体
犁过的野牛
和手掌
荣光 终将
触摸到我们 触摸到熟睡的我们


果实

存在
告诉我
你的香气是
多么完美
这么完美
如清晨之光
比任何想象
更深
或更让人
疑惑的无限或空白
竟从你内部升起
柔软的声音
华美的声音
高尚的声音
能让诗人 听见
纯然虚构
演绎的记忆
演绎的饱满的金黄
让诗人听见
你无言
冠冕的
秘密
或青春
彼此 相认的一切
成熟至身体紧挨着几个世纪的感动


满月

黑暗之夜
满月的乌云
黑暗之夜
纯粹的黑暗
不幸与暴雪来临
眼睛关闭
耳朵关闭
声音关闭
意识关闭
失败的绿色啊
失败的绿色中
生命的风被折断
而午夜正赶赴
收获的言词
午夜
正赶赴
收获永恒的言词
而午夜却害怕永恒
此时 万物正
等待谁的丈量
你的丈量 抑或
大雪的丈量
还有那
顽固的田野
那令人尊敬的顽固的田野
用顽固的目光
伴着雷声
与山脉
朝向天空与乌云祈祷
不住地祈祷


人类的假期

山林
石头
重建明亮
重建水边的假期
人类的假期
完美的假期
河流
水
说着
精神
快乐与友谊
说着道路的水晶
河流 水
在做梦
整夜在做梦
用梦的时光
用时光的薄雾
分辨水
分辨水波
分辨水面上
所有奇异的灵魂与波纹 和山林
  细小的风

光明的遗迹
天穹的井口 如几何
深井的生活
如几何
如幽暗的几何
草地 如无数细小
牵手的几何
细小的几何
发现 更多细小弯曲的风
它们寒冷
它们尤其寒冷
却一同用
寒冷的热情
热情的寒冷
描述
坚定的
花岗岩
描述
更坚定的
花岗岩的思想花朵
并致以绿意满溢的敬意


生活

显现 在幻觉中
黑暗中心
爱的葆有之物转瞬即逝
而在其上 蔓延的生活
潮湿而古老
注视着低处
如今 自行其是的幸福
像一匹飞逝的白马
如今我们
一日复一日
不曾预见的
荆棘
苦痛与错误
直到最后
才猛然
惊醒遭遇了生活之恶的侵袭


愿望

薄薄的门
无人应答
愿望
敲击了整夜
愿望响彻了整夜
自虚空的我们与逝者
狂野
呼唤着狂野
崭新的狂野的
神的年轮
而风中 密语飞扬 生长


是你吗

抽条的
小径 灌木
层层叠叠的迷宫
蹒跚跑来的小人
伤痕收获的木刺与果实
浓雾送来的
小广场
和神的
海市蜃楼
你在等待何人
你在等待何人
每个人
都在回答
捕捉不到的影子
而那分明响成一片的回声 是你吗


怀疑

期盼
总和 未来
不知所措的雪
飘起世外的眼神
飘起加缪
和萨特的心事
他们湮灭的心事
自由 陷阱
深渊 地狱
一切本质的
荒谬的循环
和循环的荒谬：
世人的心脏 像子弹一样
击中
毫无意义
冷漠的
灵魂
肉体 爱情
那自由是什么
自由的个体
又是怎样
彼此像
两颗或
无数遥望的星星
绵延彼此
深层的欢愉
灿烂的冰雪
寒冷的笑容
如怀疑论者所怀疑的那样
纯洁

纯洁 永恒的身体
那橄榄树的身体
撷取激动
为激动
它们涌向你
涌向
河水的
嬉戏与意识
涌向水边经久
不息的幻觉
经久不息的快乐与痛苦
颤动的琴声
沿着琴声
抚摸琴弦
抚摸寂静
抚摸街道上升的灰暗
错觉和尖锐的风
尖锐的美
尖锐的
琴声刮来的温柔的叶片


普鲁斯特

搞不懂
不朽与过客
搞不懂普鲁斯特的
不朽与过客
过去就是片刻
过去就是不朽
过去一直
在阅读我们
在阅读普鲁斯特
阅读普鲁斯特
重建的
过去的景色
那其中流动的
河流和景色
抑或还有
普鲁斯特
对人间
对世界 最偏执又最深邃的爱


众生的奥秘

迷失大道
迷失你
迷失幸福
于是
人的形象溶化
脚步声 在悬崖回响
哭声 雨声
让镜子
陷入记忆
陷入记忆孤独的下午
忧郁的下午
在那儿
弟兄间的奥秘
父母间的奥秘
众生与皇冠间的奥秘
国王与旷野间的奥秘
一同
藏进
世界的
绝望与尘埃
世界的崛起与毁灭
在那儿 你
憔悴的脚步
也一直在哭泣 呜咽 如云雨


岁末新语

凌晨
路面上躺着
横七竖八的枯叶
暧昧的阳光下
时光末了
时光末了
多少年
多少年
多少的
最后一日
明天 或
今日的最后一年
或永远
只让穷困人
只让穷困人
穷困的
编织袋
想起
面条的可疑
想起贵得离谱的
牛肉面的可疑
生活的可疑
生命的可疑
灵魂的可疑
阳光的可疑
空气的可疑
黎明的可疑
土地的可疑
天空的可疑
世界的可疑
一切的可疑
以及自己
为了生活
而生活 所付出的
毫无价值的不菲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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