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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艺术是善妒的情人《组诗》

2018-09-07 作者:马文秀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马文秀新作快递。
 《诗:疏离中的完成》
  
  在马文秀的诗歌文本里,我们能够看得出她试图在一条疏离日常生活而切近于文化风物体察的路径上潜行,从而将来自“异域”的丰沛体验凝聚于诗的语言本体中。比如在写给梵高的一组诗里,诗人沉醉于笔墨、画稿、色彩、书信与内心的交汇之中,
  
……致敬梵高,应始于字迹
  或许连他的呼吸也流域笔墨间。
  静默后,翻开夹杂着画稿的书信
  ……
  那定是你琐碎时间里的倾吐
  交代你眼里的色彩、足下的风光
  以及隐秘的内心。
  (《致敬梵高》)
  
即便谈及“北方茅草屋”,也持有一种否定的语气,且置入记忆与陈述的情态中。而涉及画家的个人生活也仅仅处理为传记的描述,哪怕是我们熟悉的“麦田农舍”也似乎拥有着“更为广阔的未知”。这里就意味着作为他人——梵高——相对于诗人来讲显现出来的“经验的丧失”。
  面对复杂而无聊的世界,文秀宁愿选择日常生活的退却,她似乎深谙吉奥乔·阿甘本“现代人的日常生活再也没有可以转化为经验的东西了”[1]的预言,甘于成为那个“远处的人”,而滞留于一幅画,不妨说,这一刻,画廊就是诗人的“生活”,因而让这种“间接”触及诗的发生——那么,这诗中的人犹如梵高“信中的女人”或“缩影里的一只狐狸”般淡远,不啻说,这又是一个语言中的经验的高贵回归与重塑。
  同时,我们还体会到诗人试图在个体生活的退场中,借助他者的经验于客观的审察中实现主观的意图,继而完成词语的旅行。这是《梵高自画像》等诗篇带给我们的启发。让我们蹊跷而悖异的是所有这些都让马文秀的写作有着跟唐·吉诃德“把熟悉的日常生活当做非凡生活而经历”[2]的截然相反的做法,就是说,她有一种疏离日常生活的强烈冲动,而固执于在诗歌经验中趋于完成,从而实现着新的语言“仪式”。这样的诗学胆略无疑会让人欣喜。故而,她应该成为一个让我们期待的诗人。
  
  [1]《幼年与历史:经验的毁灭》第2页,[意]吉奥乔·阿甘本著,尹星 译,2011年版。[2] 同上,第20页。
  
  ——节选自夏汉:《莅临与剥夺:青春经验的诗学转化》



◎致敬梵高

“我的冒险,不是靠主动选择,而是被命运推动。”——梵高

悼亡、欣赏、敬畏,同样需要
仪式感。走进的阁楼
扬尘有些厚,夹板碎木,
摇晃。这不是记忆中的北方茅草屋
却更像是争先恐后来陈述事实。
致敬梵高,应始于字迹
或许连他的呼吸也流于笔墨间。
静默后,翻开夹杂画稿的书信
字迹在泛黄处咧歪了嘴
那定是你琐碎时间里的倾吐
交代你眼里的色彩、足下的风光
以及隐秘的内心。
而匆忙间唯有纸笔能让你恣意的内心
坦荡。坦荡成一条着岸的激流,
加些颜料汇出整个罗纳河上的星空。
而通信只属于你的弟弟提奥
他是你离散家庭最后的支柱
也正因此,信里你调侃自己是荒野孤魂
好一个荒野孤魂,在阿尔勒的树木与花朵间
喷涌激情,如梦幻般画出机智的灿烂
从混沌走向灵知,在更为广阔的未知走向麦田农舍
忠于自然,忠于色彩。


◎梵高自画像

画家若想提高技巧,最快、最可靠的办法就是画人物。——文森特·梵高

买卖艺术品的少年走进
教室,教孩子诵读、识字
此时被叫做老师的梵高
心事循环于血液
走向教堂,与各类神职人员
站成了一排。举目遥望
满载泥炭的驳船和长满鸢尾花的沼泽。
梵高的心早已沦陷在色彩的泥沼里
褪去浮华,面向镜中
以盲人的视角审视自我
试图数清每根毛发
光线通过棚子的缝隙流泻到身上
眼睛、鼻子、耳朵,轮廓清晰
此刻正如在端详米勒的《拾穗者》
苦难与淳朴藏进了颜料
灵感躲进光影,皆被他极速捕捉在画纸上
哦!英俊的男子——梵高
跋涉在体内的色彩,喷涌而至
疯狂的白羊在画纸上奔腾
陌生、惊愕,目光极速
搜寻熟悉的印记。
我来不及想象那肆意而茂密的绿意
自画像早已挂满墙。

注:梵高个人独爱肖像画,一生中画过35幅自画像,11幅向日葵,4幅覆盖在以前的练习画上,7幅在习作的背面,7幅在纸板上画的。


◎素描《煤商咖啡馆》

光线从破碎的窗户投射进来
疲惫落在盥洗台上
抬头,镜中人零落成霜
飘散在静秋丛中
梵高以开阔广角的构图
捡起忧伤飘零的叶片
轻叹道“艺术是善妒的情人”
于淡淡薄雾里,从村庄的屋顶之上
远眺教堂的尖顶
继续挖掘:播种者、犁田者、叫卖者……
甚至那些打趣的矿工
他们走出煤矿,踩着灵魂里的一团火
走进咖啡馆,身份即是顾客
在一杯咖啡里热议时政
醉酒后,不忘画个十字虔诚
祈祷。
在煤商咖啡馆外的烟囱下
还有脾气古怪的矿工粗暴指责
被空气冲淡的烟味。
梵高接过旷工紧握的草图
以一种更清醒的、严肃的情绪
勾勒出劳作造就的身躯
在被速写的神情里绘出虔诚信仰。


◎油画《麦田里的乌鸦》

盘旋头顶的乌鸦
疑似族群散落的孩子
凌乱低飞于长着石楠的荒地和松树林
眼里掠过太阳色麦田
张着口,说不出甜美的话语
飞不到地面,躲不进麦穗。
所有的花期已过
而你仍是那个寻找色彩开花的人
堤坝、风车,村庄、沿着云的轨迹
神秘的像一朵盛开的花
在星空下芬芳,每个叶片都在说着话
诉说村庄,诉说遥远的故事
而所讲述的事迹,死去后成了传说


◎油画《盛开的杏花》

灵感是自然界的恩赐,风景是色彩的情人。

镜中梵高辨不清年岁
情绪波澜照出的面孔更像是远处的人。
尘土朦胧而上,灵感躲在光线里
没有浊酒一壶,就将烦躁留给
破损的画笔。
爬上屋顶,晒着太阳,瞥见的苔藓
“最低等的高等植物”
栖居在半裸的石壁下
邮差鲁伦的信件掠去梵高满目萧然。
侄子的诞生,让他看到信件外
橡树围绕,这足以安抚
他笔下的孤独、混乱、绝望。
喜悦缠绕在枝干间,鲜花丛生
粉白柔嫩的花瓣就如新生的孩童
屋前流过的春水正如孩子的明眸,
画笔下梵高所有的深情。

注:此幅油画是梵高1890年春天在圣雷米画的,他最心爱的弟弟提奥有了一个儿子,他画了这幅杏花,作为贺礼送给自己的侄儿。杏花,这春天里最早开花的果树,它向人间预告新生命的开始。


◎油画《阿尔的郊野》

梵高就是一幅朴素的作品
而所有的琐事,只能堆积在信中
寄给遥远的知己,唯一的亲人——提奥
单纯、狂热、执著留在目光
望向阿尔的郊野,梵高依旧孤身一人
拖着受伤的翅膀,追逐那道色彩的光芒
在麦田上空奔跑
如离世的雁群寻找归途
调完色的画板,是波动起伏的地平线
折射出的你的过去,
包括你死后的那声枪响
我在面向麦田的位置呼喊,
翻阅你的绝命书遇见你熟悉的人
讲述你在俗世的生活。
注:梵高阿尔的郊野

注:1888年的早春2月,35岁的荷兰画家梵高从巴黎来到阿尔,梵高长期积蓄于心底深处的灵感如火山般喷发,创作出多幅经典作品。


◎梵高:割耳之謎

在泰晤士河畔的小村子
梵高信中的女人弹过的簧风琴
妖娆或华贵在素描中难以知晓
爱情,一场内心的较量与修行
越走越宽的路径,也最孤独
而这种孤独注定一个人走到底
梵高割下耳朵,送给漂亮的妓女拉谢尔
高更愤然离去
而他只是缩影里的一只狐狸
尖酸、刻薄、偏执、傲慢,却在颜料中慈祥无比
仰起脸,望出疲惫。
梵高说:红色、蓝色,或者更鲜艳的颜色
能妆点情绪。
蜿蜒而上,不停思索
在一切可能的路径中生长
将寂静翻出波澜
足以喂饱一匹马,让它去流浪、飞奔。
画下胸腔内的风景,在骨骼间窜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