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殇（组诗）

场
 
佛手
的香息
能把灵魂勾住
并且无处  无时不在
……
 
 
黑色的故乡雪
 
从昨晚到现在   故乡的雪
在不断变换着飘浮的液态
以白色的外表   黑色的内里
不停 不停 不停地啜泣……
 
俊朗的父亲
化成故乡最沉默的那朵雪花
没有内里却也东方不败
在天空中以白芒刺的眼睛
一口口 一口口在吞噬
乌泱乌泱厮杀过来的黑心雪
……
 
氧气罩疯狂席卷着父亲
插着鼻刺管的呼吸
EGG SpO2 Reep NIBpht
迈着狡黠的狐步
在MINDRY上恣意行走
喋喋的警报声
叫醒天地凌晨两点钟的睡眠
 
守侯着父亲的最后时光
我是他的天空
最近心扉的一缕阳光
我把手心扣在他手心
暖 缓缓 缓缓传入他的掌心
…… 
 
父亲一个人
对抗不了丛集的黑心雪
它们在白色的外衣下
掩盖了内心的阴毒
它们害了父亲
最诡异的刽子手 在哪里颤栗 
 
黑心雪的恐惧瑟瑟
如魔鬼的呻吟
这呻吟能坚持多久
多久呢  迟到的正义
有吗  在哪里
出来呀
我要去见活的父亲
我要父亲指写江山
 
 
收起红色 
 
收起所有红色
目光把家宅的全部物件
变白或变黑
能表达尽
一个失去父亲女儿的痛？
 
悲恸像只匕首
刺痛女儿的心窝
血喷涌着红色
直向故乡的雪狗 
发抖
……
 
 
母亲的痞 
 
母亲的癖好有点特
她总是喜欢收集各种小绳
线的 麻的 布的 化纤的…… 
 
她把这些系在
她的不听话的花枝上
米面口袋上
还有什么
我不记得了
…… 
 
即使在她重要的首饰袋里
依然能找打这样的短绳 
 
她内心底层在恐惧什么
还有哪些东西
让她需要系上
才安心 
 
如她日日反锁的家门
她究竟要去系何物
迷失过的前途时光
还是其他 
 
最懂她的女儿
一脸茫然 
 
 
鍋与锅铲 
 
该在一起
还是不呢
 
那个小女子
犹豫着
 
炒菜时
锅被灶火点燃上澎湃的激情
油滋滋的响 葱爆爆的香
锅铲 菜和锅
演绎着一场关于烹饪的交响乐
……
 
洗完锅 一切静谧
锅铲该呆在哪里呢
去灶架孤独
还是呆在锅里
与锅一起厮守
 
那个不常做饭的女子
迷惑了 迷惑进深深的雪夜
 
 
微甜的事物 
 
最甜的事物
她没有了
父亲的逝把双亲在的最甜带走
她成了没有爸爸的女儿
她甜不起来
苦埋在深雪里
雪知道她的痛
在泥土在雪底下沸腾…… 
 
她苦的时候
就吃两块 感觉就不那么苦
也许故乡值得她流连
除了母亲 就这么少许的甜
 
她把微甜的红薯干
寄给她的闺蜜
她和她一起分享这微甜
她就有力气读诵经文
就有力气让经文转化为
大福音 大福咒 大光明
转化为人与灵魂对接的灵粮
 
 
欲临的三七 
 
这要来的第三个七数字
很痛
痛得老天爷爷又下雪了 
 
不仅仅下雪
还下雪豆
大大的颗粒踩上去
尖锐着心底最软那块肉 
 
比盐巴咸
痛彻心扉
…… 
 
 
2020别致的圣诞礼物 
 
今年的日历里没有圣诞节
却有圣诞礼物
高到天空之城
都买不到打包压缩的它 
 
它在青藏高原
灵魂的高境
霸王花一样开着 
 
四十朵写我名字的花儿
散着迥异的文字花香
在我灰色的雨巷弥漫
我看不见他们的脸
只听见文字
在花香里与我一起散步 
 
亲爱的  你的集结号
厉害得有点声势浩大得骇人
…… 
 
不敢奢侈每一朵花的香
每天读两三朵 
文字的不同香型
把我围在一个万花筒里
随便折射一下
眼底都是满满春来的眼泪
 
 
残雪
 
站在城市的多处角落
完全没有了落雪的圣洁 盛大
焉焉 如花只凋时
无边的落寞之后
是跳脏的白舞鞋
和半只雪人的脸
把脚伸进雪里
擦拭鞋底的灰尘
黑很相同 
 
远处山峦
听风吹过不能动弹的雪
雪含泪消融或结为残冰
度一切苦厄 
 
 
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现在读它的时候
心平静如水
超度的木鱼声
总莫然伴着
子夜或凌晨5点的睡眠 
 
父亲能听见看见女儿的执念
回向   多少人在为你回向
一朵朵莲花穿过地球的时空
向你飘过来 
多像今日弥天的雪 
 
越过那个小山坡
那丛集的火焰
是女儿点燃的灵魂火种
吞噬雪和雪地里所有卑劣 
 
礼毕 女儿用手指在雪地里
写下父亲的未来
重生后会有城宝 国王 宫殿
没有一粒尘埃
被允许有些许的缝隙
挤进天庭
 
 
雪枪
 
……
深厚弥久的足音
朗声对天地曰：
如果真理不真理
那么雪，一场场壮行礼
就是神圣的明证
不需要再说什么
 
合上2020年最后一页诗歌本
那些恐惧者 上下沆瀣者 苍蝇 蚊子
悄悄被老天爷
深埋在雪地深处冻死
消灭 消灭 消灭
唱着童年的雪枪
 
 
雪泥
 
车  一辆又一辆
飞扬跋扈而去
雪 被碾压成灰色的泥浆 
 
雪  大大睁着眼
不能说出
被玷污的感觉结痂有多厚
只向着苍穹：
默默焉，我祥瑞过
并且深入过
诗人的梦境和怀抱
足够 
 
 
关于数字七 
 
终于明白数字七 
 
七自己不能构成
联排的悲伤别墅 
 
七 圆点 七
是中国的情人节
鲜花 鹊仙桥 乞巧果
是最美天上人间聚会 
 
而七乘七
则是生与死亡的告别时
每个七都有一丛火焰
笼罩在某个神秘的十字路口 
 
哭而得让泪水憋进去
思念 告慰 所有要表达的
都通过这丛特别的火焰升腾
……
 
七个七  构成了一组
永别离的音符
肝断寸肠  撕心裂肺的决痛 
 
七七四十九天
回向的春天在哪里
邂逅描绘中的城堡
和走向神坛的父亲
 
 
燃香日记
 
早晨醒来 梳洗礼毕
给父亲上香
告诉他要带妈妈去北京
 
父亲不愿意了
三只香大把燃着泪
很依恋 哀怨
……
 
 
母亲的心事 
 
很浅 很单纯  很稚嫩
车过东营黄河大桥后
她敲了一下我的臂轴说：
天黑了 我要回家!
此刻
我们正在返北的高速路上 
 
母亲牵挂着
渐行渐远的父亲
委屈得像个小女孩 
 
 
回望故乡
 
只看见为父亲点燃的香
一把鼻涕一把泪
散乱在香炉内外 
 
车在千里外的呻吟中
走过漫长的村庄和田野
母亲在迷朦中抗议前行
…… 
 
父亲的沉默和寂寞
太久  太突然
只化作一声天地的叹息
化作这故乡
一程又一程的大雪吟别
 
在我小小的心里
储存了一幅又一幅画面
弥留的岁月
刀一般刻在我的骨髓里 
 
不敢喊痛
怕父亲更疼
不敢喊冷
怕父亲的更寒
不敢对天击掌
怕父亲留在
女儿手心的温度
会失去
…… 
 
 
那一大丛富贵竹 
 
在秋末被某单位信息中心
扔在靠近栏杆的垃圾桶旁边
那群竹子活着  只是不灿烂
 
黄昏 在银杏黄的光芒里
我拿着厨房剪刀
伸进栏杆里的手 抖了几抖
不忍心啊
可我分明能看见
它们被冬天凋敝的惨状 
 
后来出差了
回了的时候 亦是大雪过后
北京的冬天已经把竹子冻晕
叶子已经目不忍睹
晚上 我骂了自己的不忍 
 
咔嚓咔嚓咔嚓
把它们剪回家
放进花瓶
怕屋内太暖 怕阳台有点凉
…… 
 
最后 我的祈祷无效
只拨出几枝可能活的枝节
插进其他的竹瓶里 
 
做好这一切
等竹枝发芽 我深信
 
 
故乡的雪
 
是悸动的油画
我在画里还是画外
迷茫是首哀婉的曲子
落到海里成为蓝紫色的雪团
冻结的船帆  飞旋的海鸥
 
满心窝的雪朵
满心窝的冰团
满心窝的雪盐巴
浸渍到骨髓里……
 
每日醒来无寄的思念
蚀骨寒凉  
冰殇和和咸痛
呼啸而来
如北京的风
 
父亲你在那里好吗
那么多人为你在回向
你的眷恋该是在正前方
请不要回望 不要回望
不要回望女儿的眼泪
已憋成骨骼里的盐份
 
 
一尾鱼 
 
沉进樱花湖底
雪冰把它与世隔开
一只仙鹤飞走
没有留恋  不再回头
 
 
海螺里的海
 
之前是故乡  潮汐
卷涌沸腾的乐章
 
现在是父亲
是他丛集的喘息
内心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