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组诗）

父亲的甜 
 
故乡的这季节
已没了五花果
没有这甜蜜事物的故乡
是苦涩的
苹果也甜
但被水份
稀释过的甜
总比不上大西北的苹果 
 
在父亲的内心
也许 已经没有
惊动他的甜蜜
至多太阳日的阳光
至多晃动在他面前的女儿 
 
偶尔能打动他的悲慟
算是痛里的开出甜蜜花朵


长江路口的白杨树林 
 
勾兑着雨水和阴阴的情绪
把白杨树落叶平铺的苦味
一口气吹到他的腹腔 
 
真的不能再苦的韵味
在海岸弥漫……
那个人哭了
口罩和眼镜
遮住了他哭泣的路线
他哇哇呜咽
…… 
 
拐角处一树海棠
红着一枚枚羞涩的冬果
瞪着他的伤 
 
那一刻
大雨滂沱
他被雨水包围 淹没
 
 
父亲的摇头丸
 
父亲的脑袋
摇啊摇啊
父亲的腿
抽啊抽啊
…… 
 
枕巾被摇出棉絮 一团团
腿干和膝盖被碰出血 
 
鼻刺的痛 穿过胃镜
达到心部
他用戴乒乓手套的手
打自己的额头
…… 
 
这世界被他摇曳得颤抖
一树树叶被风和雨水凋落
父亲模糊的说:
医院我住够了
我要回家 
 
父亲曾倡导:
少要稳重
老要痴狂
现在一场病
让他"难得糊涂"得
如此得紧 
 
 
做一条水蛭
 
消除了童年时代
关于河水里的恐惧
她变成一条水蛭
 
钻到她父亲的血液里
冲出一条血路向上
抵达他脑干的梗点
钻它钻它钻它
修复修复其父受损的神经 
 
吃掉啊吃掉
核磁片子里
压在脑干的白光点 
 
一条英雄的水蛭
被窗外早起的鸟二儿歌唱 
 
 
在初冬 
 
我想给自己
寻找一片风景的天空
绿色与金黄色交响
哗哗成一条叶的溪流音乐
脆脆在我脚下流向远方
…… 
 
没来得及发现
在时光的光圈里
多了一只吊车伸过手来
和一只路灯 
 
在我的天空之上
悄悄私语   
它们说了些什么
我听不懂  听不见
一如我听不懂父亲的语言
 
 
立冬后的几朵白玫瑰 
 
逆冬而行
在立冬后
如此热烈得与红墙 红叶
势必高 
 
她们的内心
被谁注入了强大
 
 
王者一次的感觉
 
 
这个玩具娃娃
挣脱了男孩的小手
…… 
 
我要长高一些  再长高一些
我要把蓝天作为舞台 
 
一阵秋风疯狂的来了
男孩的玩具   被风拖到枝上 
 
玩具娃娃
在风的枝上摇摆着
倾斜  打拳  抑或站立 
 
在伸出王者的头颅后
它悄然躲到树叶间 
 
王者一次的感觉真爽
说完  
它在树的枝叶间睡去
睡成一尾鱼的游姿
……
 
 
立冬 
 
立冬日
我对天地呼唤
请立家父
请赐他行走
请赐他常人的幸福
请赐他一小抹心底的阳光
…… 
 
冬天说
把他团在女儿心底
把他团在被他治愈的所有患者心底 
 
阳光透过阳台的滴水观音
落满泪花
 
 
父亲的奇迹
 
我把父亲的视频
小心从微信里
保存进我的相册 
 
再从相册发到邮箱
从邮箱再保存到桌面
看到他在视频里的单薄
满地心碎
我再建一个文件夹
再建一个手提文件包
终于觉得父亲该暖和了些
胖了些 用嘴呼吸的微喘轻了些 
 
我开始一遍遍放电脑里的《金刚经》诵读
连上音响   佛音淼淼
父亲就在我的文件包里
听得见经每一句经文的魔力
女儿的呼唤 女儿的祈祷和祝福 
 
父亲啊父亲 你的医生 你的暖男
用不保留的爱
在拯救你 加油我的父亲
张嘴说话
让脑梗通溶化
让那半身子活起来
 
加油的哭声
哭湿了满月
父亲隔着千里听得真切没?
 
 
烟蒂炸弹 
 
一只烟蒂
从出租车的后座
扔了出来
我正经过 
 
那只烟蒂
带着无耻火红的嘴脸
啪的一声
炸开了黄寺柏油马路的秋天 
 
总政就在身旁
荷枪的士兵 站在门口
全然没有机会
追赶上
这名烟蒂炸弹的制造者 
 
只有我一个人
站在秋天里
满脸惶恐
对漫天的落叶  哀叹
不知道该向哪里报警
 
 
善字的宿命
——观李家大院感 
 
善字的宿命
有时很长
有时很短 
 
李家的仙人们啊
我在你们
中西合璧风格的大院里
被善字的风触摸得
安详而找不到出口
我喝醉了  飞扬着裙裾
听一只知了的呼唤 
 
而此刻  忧伤正穿过门口的池塘
摇曳着池塘里的荷花轻声追问
李家的善良  种来家族兴旺的根没有
有些诡异的宿命在李家的祠堂里啜泣 
 
而我们凭什么  为什么
找不到他们的一个后人
和他们在那个长廊坐下
聊聊善根在当下种着的果子
熟成什么颜色  能吃吗 
 
天地不语
诺大的李家大院
宛如一座善的空城
 
 
蜂蜜不是所有时候都甜蜜 
 
蜂蜜不甜的时候
是我自己不甜 
 
我满嘴溃疡和口疮
便找蜂蜜
蜂蜜很甜蜜粘上我的口腔
我的舌头和牙齿
显示的痛
超过我的忍受
我的泪水哗哗涌出 
 
甜蜜的东西
有时候有这么大力量
打倒我的溃疡和炎症
但我不能喊痛
不能诅咒它甜蜜
不能说它口蜜腹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