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的米珠（七月诗小辑）

恸失挚友郑国栋的挽泣
 
四枚融化在一起的巧克力
以为可以成为一饼普洱茶
融入陈年的队伍
以为还有大把的时光
可奢侈
以为没有什么
可以分割这份甜蜜和香蕴
 
而他却把自己的一角断开
用昌平壁炉的枝条火焰 
用烧黑  烧亮的空饮料听
用他亲手种的艾草
生出的蚊子毒汁
 
留下一捧散乱的藏香
一小盒草原上的野菊花的朵儿
在小窗台的那个角落
徘徊 燃烧夜
没有星月的天空
 
海水飞溅到五楼的楼顶
也是这样的夏夜
我们四个人一起聊到天明
太阳在水面升起
李叔同的送别在浪花上
滑翔出音符里浅浅的夜露
……
 
我们分了又聚  聚了又分
而这一刻 
一枚钉子扎住了我们的心
 
 
2022.7.31
 
葎草
 
用其一生的茁壮
疯狂占领红砖墙 小路 树木 庄稼的田野
所到之处
攀缘    纠缠无所不用其极
……
 
像极了我们吃不完苦头的人生
它们拉你一下   拉你无数下
你得忍着
在红肿   被拉伤的记忆里
突围     摆脱无休止的窘境
 
被拉伤的折磨
让时间的水流冲洗你
一道道交错   细微的
葎齿痕迹
 
 ……
 
　　
而此刻  我们可以坐在
葎的花苞里
把自己缩成一团清风
诉说那些微禅的事物
没有什么能扰动心底的静谧
 
　2022.7.28
 
北京七月的国槐
 
把整条路
开得水泄不通
有些朵儿    窸窸窣窣
飘在你身上 车上 地上
是花的雨  花的雪
如果此刻入伏之雨袭来
一条平躺的溪流
越过北京城夏天的心脏
……
 
　　
以一种被挤压的通透
流过七月梦的河床
我们闻不到却可以感受到
国槐的芳香
源自于另外一种强大
　　
2022.7.26
 
彭小鹩：喊奶奶
 
流露出来的爱
比一个孩子不断喊妈妈
更揪人心神
　
早晨醒来它喊奶奶
中午小睡它喊奶奶
黄昏欲睡它喊奶奶
 
奶奶呀 的喊声
像一块糖 一罐蜂蜜
是老妈的鸟彭小鹩
融化的爱
    
一个春天被孵化成的花蝶
一个夏天被孵化成的溪流淙淙
一个秋天被孵化成的瓜果芬芳
一个冬天被孵化成的雪世界温暖
 
一只有灵魂的神鸟
成了家里核心的核心
母亲最宠溺的宝贝
我的小知己  陪伴
将我在书房伏案的时光
悠长成一道亮紫色的珍珠
 
它  沉默着自己的沉默
如一只红袖
比添香更读懂
你的读写时光
 
　2022.7.25
 
 
你才从春天里走来
 
有点头重脚轻
有点踉踉跄跄
有点冲出黎明前
黑暗的眩晕……
 
在这幽深的大暑节气
你才从
那抹漫长而遥远的
冬夜走出
 
去掉满身黑暗的枷锁
陈年的旧痛
你从明媚
从粉色的桃花源
裹挟着春天的阳光
融入春色
 
成为花的一部分
成为花的一部分
成为花的一部分
 
成为阳光的一部分
成为阳光的一部分
成为阳光的一部分
 
成为桃花源的一部分
成为桃花源的一部分
成为桃花源的一部分
 
我打上麦穗的领结
迎接你 我们的英雄
归队
 
2022. 7. 24
 
北京的红薯苗风景
 
它们站在马路牙子旁边
偶尔有一条潮湿的长椅，守着
黄昏   另外一个路口
 
一个老者人散步累了
椅子成了老先生的道具
红薯芽的花坛
成了他眼睛的亮点
红薯还是当年的红薯
只是它们已经被城市训化
它们叶的颜色   藤蔓伸展的样子
都和京城的气息契合
 
老先生赞叹又联想到自己
不正是被军人的光环
沐浴与洗礼过的这簇红薯苗
故乡的本没有失落 
更像在成长中的花木贵族 将军
 
 2022.7.19
 
截壶
 
那股被阳光烘鸣成金色的溪流
有成群的鱼儿在跳跃着波光
Karunuesh的音乐
拥抱着森林的倒影
在溪流上歌唱
……
 
在想象的褶皱里
所有勇敢的溪流
最终都要回归湖泊 河流 大海
但有那么一个诡异的黄昏
一群蒙面人截住了溪流的脚步
 
他们背着溪流跑了
他们背着溪流跑了
他们背着溪流跑了
跑得无影无踪
 
可怜的溪流
可怜的梦之缘
对和错都悬在天空
成为无解之谜
 
那又有什么
后面的溪流又从远方
缓缓走来
 
2022.7.15
 
生得伟大
 
我如是坚强
把泪水化雨水
把雨水化露珠
 
于是我站在清晨的池塘上
与荷叶  荷花一起
分享第一缕朝阳
分享七月阳光里
消化自我的灿烈
 
第二天
我又成为一滴新露
 
2022.7.13
 
人行道的盲人路
 
忽然发现
街上的盲人越来越少了
几乎没人见过
在大小城市的盲人路
有盲人穿梭
 
于是踏在盲人路面上
通常是正常人在行走
正常人没了把盲道让出来的习惯
……
 
我在想一旦盲人出现怎么办
正常人走盲道
会不会有一天受到惩戒
也变成有眼睛的盲人
或者心灵的眼睛变成盲点
不再有温暖
留给七月的槐花雨
 
2022.7.11
 
很爱北京的国槐
 
总停靠在北京七月
最灼热的城市经纬
悉悉簌簌 落满街心
雨水有时飘泊着她们
漂亮的白裙苞
和在树上一样生动
 
她们把许多街
变成条条槐花荫的隧道
在无香袭的露天通道
感受花香弥漫京城
需要赏花人启动
另外一套嗅觉系统
 
槐花说
我把我一年的热情全绽放了
剩下的十一个月我则与孤独厮守
 
2022.7.10
 
凝固幸福惊诧的烟民
 
一支烟被插进去嘴里
那满脸突兀的福清人表情：
谁 什么东西
诧异 挺美 调皮
一堆表情包在他的脸盘上凝固
一枚不同色彩的向日葵籽盘
一朵卓别林式的簇拥的五官
在黄昏的龙天阁啼笑皆非
 
而那烟似乎只是袅袅的道具
火  自然不必要再点
友爱的火苗
一旦自燃 想象的天空里
是无数绿色的烟花  焰火
霹雳吧啦就下成
七月的太阳雨  槐花雨  荷花雨
故宫琉璃瓦气势壮观的雨瀑布
 
一支烟的雕塑里
凝脂的玩皮伎俩
把今夜的局情
点上喜色的小桔灯
而我们从未发现
原来  幸福的制造
如此简单
 
2022.7.9
 
太庙的树
 
站在祖宗的味道里
回眸一望
几千年的岁月祭祀
刻在滴血的年轮里
 
用一双手
触摸他们遒劲的沧桑
总有些香火的余烬
涂抹在树的肌理
 
祖宗呀 太庙
中国的灵魂之旅
在这里每年上演一次大典
5000年文明这么过了
7000年文明也这么过了
文明没有断层 树一棵棵
坐看云起  随着庙宇转动
聆听远远的地铁呼啸
如一群鸽子飞过天安门城楼
惊起后海的荷灯和水花
 
2022.7.7
 
我家的紫罗兰
 
今年你受苦了
你躺平的样子
像是有千万条你的枝叶
变成紫色的尸体
 
我狠了几狠
最终把一大抱你的残枝
裹卷起来
剪出干卷的小叶放进大花桶里
 
在这燥热的北京七月
桶里的她们不腐朽不可能
我就天天给她们换水
剥开烂掉的叶 节皮
我想起父亲叫他紫竹
泪水汩汩  更加珍惜
她们残存的有生力量
 
看见她们开花 生出小白根
我在想我的集结号
会在哪个时刻轰轰烈烈
变成一望无际紫的海洋
而那个时刻古老的爱的传说
已经在欧洲腐烂
只在中国 在我的家园恣意生长
 
2022.7.6
 
事物的隐秘
 
往往不发生在
你一再熟悉的外在
当你换个角度看时
生命的雨水里
已经揉进了北京七月雨水里
玫瑰 槐花 白玉簪打着拍子的芬芳
 
比如市场流行的甜玉米
我从来要包皮带玉米须的
先喝煮它的水
那金黄的玉米水香
总是站在你那
平肝利胆、利尿消肿的扁担上
吃玉米变得退而求其次了
正如柑做的陈皮 鲢鱼的头
晚宴的音乐 森林里的鸟鸣 雾霭
已经远远大于初心的养分
 
而养分构成事物最靠近真理的部分
它让你不至于在大锅饭中颓废 平凡
 
2022.7.5
 
如何测量井水的深度
 
很深的井
第一段果石头做自由落体
第二段果石头碰到底部声音传上来
据说只需记录总的时间都能算出
 
我心里就有这样一口井
我用一枚樱桃硬币
抛下去没有回音
井水估计也喜欢大樱桃
一口气把它吞没了
 
我让铸造师弄一只石头苹果
投下去仍然没见底
 
我收回所有 盖上井盖
不再试探 关注
是不是你的真朋友
一下子做了亲友鉴定
 
岁月静好
老天爷不可能让你太奢侈
所以此刻有雨水敲着玻璃窗 哒哒
夜已然很好
 
2022.7.4
 
勇敢的草
 
给这些华丽的野草
再涂抹些粉色的句子
它们和花朵一样
镶满白色的金边
高傲地站在大悦城的街边
秋海棠在身边凋零着坏果
萱草花不分彼此
消融在草的高贵里
 
总会不被打死
总是被P摔倒 摁住还要反抗
总是人民之上
总是人民万岁
 
 2022.7.2
 
街角的腊梅鸟
 
腊梅花在早春
第一个开完花后 
居然在北京的三伏天
结出了果子
​
它们站在树荫里
宛如沉默的小鸟
不会歌唱
只宁静地张望着远方
​
飞翔是不凋的句号
歌声是不能穿越的乐章
 
2022.6.27
 
闪亮的米珠
 
每次在北京家里做米饭
端上饭碗
总能想起故乡的干妈
 
去干妈家里吃饭
她总是把盛米饭的碗
拍成小山
嘴脸念叨着：
孩子
就一小碗
就一小碗啊
……
干爸在旁边随声附和：
就是就是
 
这时我盛的米饭碗里
就有一串晶莹的米珠
闪亮地哽住我的喉头
 
2022.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