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集（选8首）

听雨 
 
我在听窗外春雨
时间的诗句
从天上落下来
落在我心上
吧嗒吧嗒敲击我心的鼓面
悦耳，动听
 
就像是我从天上落下来
落入时间的深渊
坠落下去
我期待回音
回音在高空里
一片寂静的云上
 
写于2008年3月5日惊蛰
 
 
飞鸟 
 
腊八的月亮
悬在树梢的上空
镰刀样的明白
高挂洁净的心事
 
我在推敲单纯的美感
树枝孤悬
我伸出左手
路灯的光束
揣进衣兜
 
热气表示我的活着
隐入零下的空际
 
 
写于2010年1月23日
北京燕园 
 
 
晾衣绳 
 
白衬衫晾在院子
风打着悠千
天上的白云划过童年
 
我从糊油纸的窗口
探出头，一小块白日梦
荡在晾衣绳
 
麻雀飞来
口里衔着啁啾的春天
晾衣绳上绿起来
 
 
写于2012年3月31日
山西太原万柏林干打垒静草书房
 
 
醉 
 
我在灯下看书
光线打在书纸上
轻微的响声
两个老伙计在窃窃碰杯
 
喝的什么酒？
我的眼光盈盈盖下去
哦，我灵魂的缎子
盖住了醉醺醺的迷离
 
 
写于2013年3月3日
山西太原万柏林干打垒静草书房
 
 
镜水 
 
下班回到家中
喝下第一杯水
我想起刚下地铁
抬头望见弦月
 
我走近西窗再看
隐隐月牙抱紧春风呼呼
 
我喝下第二杯水
润湿一颗砂粒
少年的我扬起砂土
少年时光落入池水
 
我站立纷纷镜前
隐隐笑意孤悬明媚心底
 
 
写于2016年1月23日
北京丰台轩辕楼东书房
 
 
框 
 
电梯间广告画报
女郎皮肤散发麦香，浓浓的
冬小麦农历三月的甜味儿
 
那肤色，泛着
麦苗油油的光，像活物
蹦跳在沟渠松软的土沿儿上
 
我并未在电梯间捉鱼
女郎的皮肤种不下麦子
我被装裱在逼仄明亮的框中
 
 
作于2018年4月18日
北京丰台轩辕楼东书房
 
 
活在冬天 
 
听呼吸，我才能确定活着
呵出由凉变热的空气
似吸烟者吐出雾圈
 
我确定有灵魂住在体内
我的肉体偶有不适
我就照镜子感谢他
 
我便好起来，好像鸟
飞出我的身体，似孤独
驾驭鸟的翅膀，飞向天空
 
 
作于2019年2月13日
北京朝阳至丰台下班地铁中
 
 
春天的早餐 
 
清早，我来到国家图书馆
大门口有个中年男子在吃饭
他坐露天连圈橡木椅上
手端绛红塑制饭盒，半盒米
椅上放菜盒，四格烧菜
其中一个是，上海烧茄子
那菜香，那人吃得香
那滋味从我舌根底冒出来
 
我在图书馆看书
书中也冒着烧菜香味儿
那香在连圈椅上男子口中
像是滋味的春泉滋润我
我想为他写诗
他就坐在诗的春天
头戴棕咔格纹的鸭舌帽
津津有味，吃着早餐
 
作于2019年3月7日星期四
北京海淀国家图书馆一楼阅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