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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照片与照片的诗

—— 关于诗人老贺的一首诗和一张照片  

2023-06-20 作者:武放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老贺,本名贺中,出生于北京。80年代末开始写诗,2003年创办猜火车文化沙龙,2010年创办“新青年”影像年度展,2018年出版个人诗集《这个世界我照单全收》,2021年主编《燃烧时间的灰烬— 北京当代诗人十九家》。主要作品:长诗《如梦令- 一种映照》 《消逝如镜》等

  前言:《消逝如镜》是著名诗人老贺的一首抒情长诗,更是他具有标志性和开创性的代表作。这首诗是一篇真挚情感的流露,是对消逝者的怀念和对话。这首诗暗含着一条诗人老贺的感情线:由充满理性的思索,到深深地眷恋和自我观照,再到极尽癫狂状态的情感倾诉,最后又折回现实生活的打量和思索,结尾立足点在于对自我情感的体察与宣誓(在永生之外/我偷眼看到/一个恐惧被被众多恐惧吞噬,/没有面孔,没有记忆,没有战争,没有难民/没有铁链下锁着的暗室阳谋/没有一个种族集体无意识的卑微仇恨/没有恐惧被恐惧的灰烬点燃/没有局外人?/只有局外人的枪声/精准地打在故乡的耳鼓之上。)。这也给这首抒情长诗标上了更加阔达的景外之意。
  此诗,我阅读了二十多遍,有部分章节甚至能够背诵成章。我也深受感动,数次潸然泪下。我初期的批评设计提纲分四个部分:诗歌文本的自足性、内在对话形态模型、诗人自我情感倾诉的张力、创作的癫狂状态。但是,后来,我觉得这些所谓的理论性论述不足以撬动老贺这首《消逝如镜》的内在分量。由此,做了一个大胆的诗歌评论模式的尝试:将语言的抒情性代替理论研究的生硬感,将理论性的阐释融入诗歌内在情感的探索。我个人觉得,或许,这种诗歌批评语言模式的尝试和探索具有某种价值和意义。
  欢迎大家欣赏,再批评!


  解读按:诗人草鹤女士给我发来了一首著名诗人老贺的长诗《消逝如镜》和一张照片。皇皇巨著,犹如神笔。读来荡气回肠,激情澎湃。这是一首关于“消逝”的歌,在哲学思辨的立场上,见证了诗人内在情感的真挚、纯粹和明理性的光芒。我认为,它不需要更多的理论上的解读,它只需要每一位读者沉潜下来,认真的阅读和体会。以下为我个人思索很久,从诗歌解读的角度,试图打开的一个诗歌批评性的尝试。它脱离单纯的理论性解读又充满了某种理论的支点;它形似一篇随笔或者散文,但又不失为对诗人老贺抒情长诗《消逝如镜》和这张照片的应和与贴近。我希望,这种具有尝试性的解读能够给你带来某种启发。
   
她的感情和她的诗像谜一样;
她的诗与她的感情像夜空一样;
她的照片和她的诗像繁星一样。
这串密码是唯一的,如同那爱的河流仅仅滋润过那一片土地;
这些文字是迷狂的,如同那疼痛的划痕只曾经被一个人劫持过:
这张照片是宁静的,如同那奔腾的大海在所有的咆哮和宣泄之后的碧波。

 
  从来没有发生过。凝视着一张照片,如此沉着,又是如此的迷离。一个传说,一个神话,一个关于爱的故事,瞬间劫掠掉空荡荡的身体。如此的通透,如此的洒脱,如此的刚健。她,站立在苍老而又斑驳的大地上。倾斜的身体与细微的风融入那巨型的帷幕里。
  远方,那凝重的穹顶,如此浩瀚,如此渺茫,如此深邃;犹如她的脸,充满了烈火一样的符码。延伸,在穹顶的更深处,那些光芒消失了吗?那些存在消失了吗?多么凄凉的巨型的天空,我,我们,还有那些消失的故事和细节,为什么都一一浮现在洁白而又幽邃的镜中?她说:
 
四年了,我们究竟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思念、隐痛、惊诧、虚无、淡漠、忽略
又突然惊醒!我依然活着
活是什么?此刻,我在,我们共同存在过的
空间里想起你,想起存在,想起消逝
雁过留痕,你看到了吗?

  —— 《消逝如镜》(本文以下引诗均出自该诗,不在一一标注)

  诗的起点被一种深沉的情绪裹挟着,如此悲壮,如此热烈。它是一种关于时间的陈述,一种关于历史的划痕,一种关于灵魂的记忆。存在是一种反消失,是一种对于忘记的抗拒与反叛。人如草木,枯荣一世。然而,谁又能够拒绝记忆的痕迹?如此的壮烈,如此的凄婉。怎能不让人黯然神伤?消逝如镜,似乎充满了轻拿轻放的豪情;然而,这是多么无奈的一种认知和感受。它分明没有消逝;它分明就在那儿;它分明就是一种存在。时过境迁,它依然令我凌乱,令我手足无措,令我泪流满面。如镜,如斯,如新。它映照着我,映照着你,映照着曾经存在过的一切。不是吗?“思念、隐痛、惊诧、虚无、淡漠、忽略,又突然惊醒!”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内心独白,什么样的情愫表达,什么样的真挚拥有?时间犹如一把刀,它可以慢慢割开我们的肺腑以及我们的曾经的拥有。然而,我们的沉默在于慢慢地回味它;在于再一次慢慢地以这种自我残忍的方式触摸它;在于又一次泪流满面地靠近他。这该是一幅多么温馨的画面,一幅多么深情的描摹。

 
  一、我被故我在
 
  醒着是她,梦中依然是她;前世是她,今生依然是她;过去是她,未来依然是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它突然闯入我的阅读,突然又攥紧我的心,让我肃然起敬,又让我难以呼吸,又让我流连忘返、神往无限。
  他说:“那虚空里慢慢升起的闪烁尘埃转瞬即逝,/像一跃而出的念头/落地无声,而什么能证明活着?/而不是被活着?!/我活在在某人的记忆里?某人的幻想里?/某人的欲望里?某人的仇恨里?/抑或,/某位大师示现的前世里。”这是一种多么深刻的记忆,更是一种充满了冒险的练习。问题的关键在于你走了,消逝了;然而,你的时间和划痕犹如巨石,犹如镜子,深深地压在我的心里。
  他自身就是一幅照片。他卷曲的头发,浓密而又漆黑的韵律。他面色凝重而又充满了睿智的闪光;那额头犹如一湾神秘的潭水,凛冽如雪,甘纯如电;又如一沟深埋的火焰,一股涌动而又炽热的力量似乎瞬间就可以燃尽整个冬天。他的目光坚定而又执着,深邃而又清澈,宽阔而又神采飞扬。它犹如两枚探针,可以深入这个世界的最深处去探求那些关于时间、死亡、记忆、遗忘、爱情、执着等等虚构概念的定义。笔挺而又悠长的鼻子,恰似一爿警世的钟鸣,在这个嘈杂的世界绝世而独立,世浊而独清。他说:
 
也许我终究在你的前世里
是的,从你逝去的角度,
我在,从你死亡的叙事里,我在,
我只能被死亡解读,
被你们,四年,十年,十七年,死亡之后的死亡
一个静止的多边菱形的琉璃执念
敲一敲有回声,第二眼即是赝品

 
  这些语言符号犹如一场春雨之后的麦地,绿油油,生机盎然而又充满了神秘的力量性张力。它们被饱满的情感充溢着。这种情感犹如一双双突出的手掌一点点地将靠近的读者攥紧。它令人窒息,又更令人迷狂,甚至会不自觉地沉醉于语言符号煽情的洞穴里无法自拔。从根本上讲,诗首先是一种语言艺术。但是,这种语言务必建立在对于事物自身语言的模仿或者翻译的基础上。对于抒情诗歌来说,诗人自身的情感因素是抒情诗歌感染、吸引,最终感召他人的唯一途径。同时,这种个性化的情感还需要具有普遍化的成分。诗自身渲染的情感仅仅就是那些普遍化而又能够被普遍认同的情感。他说:
 
空能自证吗?
溢出的四年——
岁月之外零取的时间利息
笑容挂在一个个空脸的树梢上
垂落逝者的乡音
谁在谁的时间里继续活着?
谁,还有谁
在六月的轮回中,
我们等待着暴雨将至!

 
  纯粹的情感必然是一种充满杂音的情感。绝对的纯粹是不存在的。任何存在都是一部分与另一部分存在的重合、叠加与累积。诗自身也是一个调和体。这是第一部分,阅读完毕,我已经泪流满面,已经无法自拔,已经无法逃离它的魔爪。该诗高调切入自我情感的表达和宣泄,而且毫无掩饰。“我被故我在”,一个“被”字道尽自我;一个“被”字尽显风骨;一个“被”字令人黯然神伤。我即无我,忘我而生,我的存在已经“被”他所定义、所占据、所拥有、所活着。形容枯槁,苟活人间,完全在于他的“消逝”。他说:“在那里,静止是鲜活的,像一首反复旋转/的老歌,催人泪下/前世不是梦,梦的成份中/至少有南方的丝绸/从你墓前的薄暮中舒缓落下/而前世是薄暮中/渐渐远行的飘灯油壁车/前世完成时,未完时/不变更改着变化/虚构虚构着虚构。”这些句子裹挟着情感的泥石流倾泻而下,一泻千里,无可阻挡。

 
  二、逝者如镜
 
  对人类而言,消逝是常态,永恒才一出完美的悲剧。人本柔弱,何况那些陷入某种情愫里无法自拔的人呢?情感是一个人基本的力量。它能够在横跨时间、历史、空间、现实与生命等等核心性的概念,促使人自身成为某种条件下永恒的存在。逝者如镜,我们何尝脱离过我们曾经消逝的景物呢?它们促使我们前行,促使我们每一个暗夜凝望星空,促使我们黯然神伤。
  《逝者如镜》,这仅仅是一个开始,它就已经紧紧地抓紧了我们的心。消逝了吗?她分明已经不在这里。可是,我依然在这里徘徊。消逝了吗?她分明就留在了这里。那些痕迹,那些味道,那些闪耀的星星,它们为什么依然在我的驻留在我的心中。他消逝了。确实如此。但是,她留下了一面辉煌的镜子。在镜中,我存在,她存在,我们依然存在。世事变迁,时间过往,如镜一般的昨天依然在复盘着那些曾经的故事。他说:
 
一个倒刺躲在肉里安全地疼
幻影,真身,名言,一个个
在数字中死去,
又在体内的夜晚中复活
鬼魂是追问的倒影,
那些穿上死亡的救生衣
悄悄爬上岸的,拥挤在我们的遗忘中
艰难地喘息。

 
  关于一首诗,一首成熟的诗,一首成功的大诗,我想,它首先应该是一种情感的表达和诉说。只有那些具有大情感,大格局的人才能传递出一种人间大爱,一种大的悲悯精神。他也才能由己及人,才能以心中的无线深情去感知、去拥抱、去体贴他者命运与社会存在。自我情感、他者命运、悲悯社会,这三者是一种成熟的真正意义上的诗歌作品的要义和核心。
 
  与诗本身对照,凝视他的照片,直到眼睛里充满了某种渴望与倾诉。他一双充满了力量和坚定的手,自信而又满怀渴望。他的自信源于对自我的清醒认识和把握。悠闲、淡定而又洒脱的倾斜。自我在定义中自我,他者在概念中他者。他在自身就是一个可供想象和阐释的符码。这个符码充满了无限深情和动人心魄的内涵。他的黑色短袖T恤,跨越了某种存在,似乎在彰显着某种对于消失事物的挽留和洞察。消逝如镜,对他来说,一切只是重新开始。对于记忆,对于时间,对于历史,犹如燃烧的篝火,熄灭的燃烧,那些灰烬依然在心中久久没有离去。他是被动者,是一个被他者施加的存在。他只想证明:我曾经深深地爱过和执着地拥有过。他说:
 
被呈现,被控制,被沉默、被制造,被重叠、被闲置
被战争、被绝望、被高潮、被恐惧
在这交错复制的幻像中
只有你鲜活的死
浮现我苟且的生
逝者如镜

 
  一气呵成,这种近乎癫狂的诗歌创作状态正是诗人老贺的《逝者如镜》最真实的写照。这是第二部分,它带有某种自我叙事的成分和故事的演绎色彩。诗人此时已经陷入了自我的沉思和往事的回忆当中。这种沉思和回忆充满了某种反省、反问和自我的诘难,甚至闪耀着某种哲学的光芒。字字珠玑、句句扣人心弦、情感波云诡谲。他说:“难道事物只有发生了才存在吗?/那未发生的?想象的?酝酿的?/熄灭的?/未发生也会熄灭吗?!”“四年,十年,十七年/三个重叠成一个,今夜/我只能欠下酒色一生的债”。她继续自我反省、反问和沉思之中:“只有消失你才活过,/而活着又隐喻着各种消失/至少有一种通向虚无?/尘世间可有虚无?/它可有血肉?/可有疼痛?可有色彩?!/它是存在的伴侣吗?/当下,我坐在电脑前,看着窗外多彩而下沉的暮色/并以与每一个尘埃平行又无法渗透的感知/活在谁的追问里?我活在,这五十年来/已经死去的与终将死去的追问里/我无法自洽/无法进入镜中完整地捉住自己/与露水重叠”。什么是语言技术的完美呈现?对于诗而言,物象是一个自足体;诗的表达在于对自足体的描述和翻译。诗人老贺深谙此道。他首先将诗歌自身构建在自我情感的传情达意上。自身情感的自足性恰恰成为了诗歌自身的完满建构。这正是《逝者如镜》成功的基点。

 
  三、死亡数字
 
  死亡是一个永恒的话题,更是一个悲戚的存在,也是人极为隐秘的一种存在形式。它贴近终结,靠近尽头。它是人类最为真实而又灵境的一种表述。几乎所有的真正的诗人都会表述某种死亡意识。这不仅仅是一种关于生存的终极话题或者关怀,更多是一种对于人自身内在意义的探究和把握。死亡意识是一种大悲悯意识,是对于人自身的一种更加深刻的关照和反应。诗人老贺对于死亡意识的表述充满了一种更加开阔的域场和精度,还具有某种空白或者缺陷性反省。
 
五十岁,五十个婴儿,
那些模糊的死亡数字
敞开的少女,封闭的社区与嘴唇
从三条河流里分别进入我的
童年,中年与老年,
并行而孤悬着
三尊偶像在三座废墟之间
隐蔽自身,
我是无序时空的总体,完整的缺陷

 
  这是一种思索。它源于记忆和时间,源于自我的体验和触摸,源于生命中奔腾不息的河流,源于对真爱的靠近和体贴。年龄、岁月、人生阶段,等等时间性概念,对于一个自足体而言,它们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这是第三部分。它是第二部分的继承和发展。此时诗人依然沉浸在自我故事的讲述和描绘当中。字里行间涌动着诗人内在的蓬勃气韵和深埋心底的涓涓爱恋。他说:“我可以吗?!/我可以吗?!/我可以吗?!/你究竟在哪里?/深埋的风月,/空荡的骨灰瓮,/其大无外,其小无内,/也许我比你更加封闭/整个世界在肉体的暗室中断章取义”。五十年的爱恋,转眼一瞬,或者五十年就是一个反复。爱恋即是纠缠,即是黑白混合,即是那些琐琐碎碎的庸俗世物。
  “死”是什么?他说:“我偷眼看到/一种死被众多的死的淹没,/脆弱的死,渺小的死,宁静的死,微观的死/在你的死中复活,/你的死是一种集合,一种响亮,/一种祭奠/一种前仆后继的虚无与燃烧。”

 
  四、我空故我在
 
  当一切都消逝之后,只有我们孤独的影子依然徘徊在原地。她不愿离去。她在那里思索。她试图打开了一个关于时间的奥秘和符码。其实,对于时间,只要曾经拥有,又何必在意永恒的厮守。但是,他说:我空故我在。存在自身就是一种残缺,就是一种更加幽邃的情绪。消逝如镜,我们往往无法面对孤独的自我。
  我们再来看一看她背后的帷幕。那是一件苍老的建筑。它的涂抹着醒目的标识:1号仓库。那个羞涩的大门一层又一层的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如此森严,如此浩瀚,犹如思维的洞穴。她的右臂折叠起一轮柔美的月色。它映照着一个完美的世界。这个世界如同她的一样充满了童话般的情节和妩媚。她是如何将苍穹之上的乳白之月挪移到自己的右臂?平静的水面浮动着飞鸟、麋鹿、海鸥……她犹如在妙境,犹如在幻觉,犹如在世外桃源……人生苦短,尽欢而已。独自享受一份厚重的情感,又何尝不是一种旷世的绝妙的诗意性栖居呢?
 
此刻,我召唤你
在文字里搭起祭坛
意象是火, 空格是祈祷
以诗的方式,八面来风
你不是你,你是我们
你是这个时代虚构的死亡方式
镜像中的非物质遗产

 
  这是第四部分。它是诗人的情感已经颠入高潮,甚至已经进入了疯癫与完全无我的状态,直到最后诗人的文字叙事已经进入凌乱和无法自控的险境。他完全颠覆了自我。在自我的颠覆和重塑中,他渐渐将自我融入到了“他者(他)”之中。此时,诗人完全进入了物我两忘,自我与他者难以辨识的叙事状态。这一部分完全就是自我与他者之间一种非对话和暗交流﹝即没有对话(交流),又似对话(交流),因为他者仅仅就是虚拟而又真实的场景﹞。这种非对话和暗交流持续进行了十次,而且以标点符号“:”隔开。在形式上,这种写作手法具有探索、尝试和实验的开拓精神。而且,它也是诗人自我表现极致化的自然赋形。隐约之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个存在于标点符号“:”之前的“他者(他)”。这个“他者”的虚拟性存在无疑增加了诗歌自身叙事的紧张度和节奏感。
  他说:“我确实深深地怀疑,我不仅怀疑“死”,也怀疑“不死”?/我不仅怀疑生,也怀疑非生。/我不仅怀疑常,也怀疑无常/我怀疑未来,也怀疑此在?甚至怀疑我/我不仅怀疑空,也怀疑“我知空”,更怀疑“我空故我在”。/请告诉我,你到底在哪?你到底是什么?/影子,鬼魂,空气,虚无,意识,暗物质,胭脂梦,镜花水月,光,时间的背面,波粒二象性,中阴,宇宙的琴弦,量子的颤音,/词的沉默,追问的回声,上帝唇边的长笛,我永远弯曲的内循环”。这些词语犹如疾风暴雨,横扫而至;它们犹如一串串钉子将所有的答案与命题全部雕刻在自我的精神性十字架上。他犹如圣徒,犹如佛尊,犹如旷世的白,犹如黑夜的珍珠。
  “空”是什么?“空不是一种观念/是‘实有’”。
  “空”是什么?“空在肉体的废墟里生根”。

 
  五、在永生之外
 
  如此的刻骨铭心;如此的超越世俗;如此的一尘不染。他促动了人类最敏感的神经;他拨动了人间最动听的乐章;他攥紧了自我最隐秘的琴弦。在他沉静而又超凡脱俗的脸上,我们仿佛看到一个大写的“人间”。那些错落而又秩序井然的线条,犹如天国垂下来的招引之光。它们引导着精神的圣徒升入自我的天国。她一直在认真地思索自我。他说:
 
我是谁?谁是我?!“被”也有我吗?“我”的背面是什么?
你,我们,无我,非我,它、空,如果这些都是“被”,谁又是
主体?!

 
  这是第五部分。它是第四部分叙事的延续和深化。此时,诗人又回到了现实。他依然孤独,依然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依然独自凭栏,黯然神伤。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美酒佳肴,笙管弦歌,怎奈君在何方?歌舞灯影之间,亦真亦幻,似乎你就在眼前。陡然之间,他突生对于生的恐惧。这种恐惧源于她的缺失和不在场。一切美好都消逝了。在那烟雨楼台之间,我只独存,还有何意义呢?他悲戚着说:“观念死了,名死了/在死中确立生,在生中罢免死/而此刻我只想摸你的手,/听你的笑声,一张不太久远照片中/你与隐生分别踩在我的左右腿上/彷佛擒住一只怪兽”。
  当然,这首其实也暗藏着更加阔达的意义和存在价值。他如此说:
 
在永生之外
我偷眼看到
一个恐惧被被众多恐惧吞噬,
没有面孔,没有记忆,没有战争,没有难民
没有铁链下锁着的暗室阳谋
没有一个种族集体无意识的卑微仇恨
没有恐惧被恐惧的灰烬点燃
没有局外人?
只有局外人的枪声
精准地打在故乡的耳鼓之上。

 
  这种更加深刻的内在情感的延伸实际上自觉不自觉地已经打破了诗人自我情感价值的追求和探索。这种精神性价值是诗人内在情感的自然延伸、凝练与升华。这种大格局,大悲悯,大内蕴是一个成熟的诗人自然而然地内在情绪的生发和延续。这里诗人提到了一串概念:恐惧、战争、面孔、记忆、难民、铁链事件、集体无意识、仇恨,等等。这概念如此集中的被表述,被放大。在某种程度上,它们再次成就了老贺这首长篇抒情诗的高度和深度。其实,在老贺的情感叙事中,一些杂音是存在的。这些杂音不仅仅是一种自我情绪的调和,更是诗人内在大悲悯情感的成就要素。这杂音是一种调和。有些抒情诗歌存在无病呻吟的情况。它们的情感似乎也是纯粹,也是真挚的,甚至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流露。但是,一种情感过于饱满,过于清晰,或者也是一种苍白。
 
  结论
 
  关于老贺、他的诗和他的照片,我已经无话可说。因为,他已经把该说的已经说尽,不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作为读者,我只能聆听和靠近。我承认,我已经毫无底线地被他以及他的诗所攥紧。充沛的自我情感张力,一泻千里的文字呈现,强烈的终极关怀意识,它们构成了老贺这首抒情长诗最基本的基调和因子。关于阅读这首诗的过程,我还需要在简单介绍一下。由于俗务缠身,第一阅读仅仅就是浮光掠影地看看了整体,然后下载存入手机和电脑之中。三天后的夜晚九点钟,我打开这首诗歌开始认真的阅读。然而,一场预谋的情感劫持和掠夺就这样开始了。
  对我而言,这种情感劫持与掠夺时间太久了;不过,我似乎依然需要这种劫持和掠夺。多么希望,它在时间中再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那该多好!一场幻梦已经醒来,我们就不想在涉入期间;一场幻梦已经消散,我们就不再渴望更多的眼泪和倾诉。需要聆听吗?如果可以,在未来,我们试着开始下一场人间的喜剧。
 
最后,她说:“伸出的手
一直掐着无限夏夜之喉咙
面对生者
也面对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