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诗歌大展： 诺布朗杰

 诺布朗杰：藏族，男。1989年12月生，甘肃甘南人。出版诗集《蓝经幡》，诗歌作品《就这样老去》选入2015年潍坊市高一语文期中考试试题。

《木质念珠》（13首）
 
◎诺布朗杰（藏族）
 
《马背上》
 
马背上住着风。住着雨
住着缰绳里的远方
拴好草原的辽阔，再把马蹄下的尘世
踏响
 
好的骑手，不用暴力的鞭
好的骑手，怀里装着路
好的骑手，把马举得比自己还高
 
马背上住着好的骑手
大多数时间
骑手上应该住着马
 
《木质念珠》
 
摸摸看。我左腕上盘踞的木质念珠
摸到我祖先发烫的额头了吗？
你或许不知道：我也是木质的
能从我身体里挤出来的，也只有火
 
我佩戴我的祖先。佩戴他们的荣耀
佩戴他们的屈辱
我佩戴一粒粒火焰的心
佩戴枯木眼里，欣欣向荣的春天
 
你摸到了吗？我这木质的一生
只适合做一串念珠，在佛经里行走
可是，你一定要记住：我还有火
我一直想燃烧自己
 
 
《劈柴的女人》
    
她有些老了。斧头不听她的使唤
劈下去的位置和力度
总与她所期望的有偏差
 
她劈着生活的油盐酱醋
劈着她死去的男人剩余的部分
她捂着嘴哽咽了一会儿。没有哭
更加使劲地劈
 
手上起泡了。她感觉不到疼
她在给火觅路，想把冷却的日子
再一次煮沸
 
她把女人的部分用光了
她现在是一个男人
 
 
《就这样老去》
 
就这样老去
顺从时间的安排，用它锋利的刀
取下青春
等再过几年，头上添一些白发
额上贴几行皱纹
手里换几根拐杖
我们这一生都要做的是
让时间的含苞在我们生命里
开着，也落着
我们是拾花瓣的人
身体里布满泥土和香
 
 
《勒阿小夜曲》
 
夜是梦的故里 曲没有声音
小小的 是勒阿
　　
小小的勒阿在今夜小小的
月光照耀。我在唱着小夜曲
　　
心底发出来的声音
谁也听不到
　　
我在唱着自己的小夜曲
我一个人在唱着小夜曲
　　
我孤苦伶仃
我无依无靠
　　
夜是所有故事 曲来自心底
小小的 是我和今夜的勒阿
 
 
《她说》
 
不去过问带异味的欲望
哪怕多走一些弯路，也莫羡慕别人的捷径
气球一样悬浮在头顶的理想
会被一支支针的现实扎破
一生就该这样：水里煮，火里烤
生活下下的毒，还是得自己找解药
路还远。累了
就坐下来歇一会儿
 
 
《洗僧衣的小喇嘛》
 
隔三差五，我都能碰见他
约莫十来岁。僧衣紧裹着他的今生
只有黑黑的脑袋
从一片绛红色中，露了出来
 
露出来的，还有那双摸过佛经的小手
正攥住一件沾满灰尘的僧衣
清澈见底的水，一次次被僧衣染红
 
他一连换了好几盆水，都没能将
褪色的僧衣，洗净
 
我发觉，那一盆盆泼出的水
已经流出了一条
红色的小路
可是，很快又被行人的脚步
覆盖
 
 
《三行：诘问》
 
你写的诗，能让聋子听见吗？
你写的诗，能让盲人看见吗？
你写的诗，能长生不老吗？
 
《致勒阿》
 
不止雨水，雷声和闪电都住进你的身体
天空早被淋湿
仓皇出逃的云朵会遇见彩虹吗？
　　
被黄金贿赂过的太阳
它要烤焦你
你再看看。那自斟自酌的河流
它就没有打算为你解渴
　　
听我说，趁我现在还有点声音
就让我喊一喊吧——
 
《勒阿献诗》
 
你是我宇宙的中心
我是你残存的星球
　　
让你的火包裹我，提炼出金质的诗歌
那些被销毁的
自然是我劣质的思想
　　
我也入你的火。倘若我不能点亮别人
我就燃烧自己
剩下含金的诗歌
　　
诗歌是我的骨头，用它敲我的钟
唤醒内心的虔诚
　　
当我摸过太阳的手
还不能金光灿灿
你就赐死我。并用我的诗歌埋葬我
 
《晚安》
 
该说晚安了
无骨的风。只有你
才能把月光吹响
太阳下山
梦就会开花
晚安了。风
等你吹醒我的梦
把梦吹出果实来
 
 
《爱情的纽扣》
 
油腻的日子过够了
就想清淡
我不说，你能懂
那该多好
你看：蜜蜂又拾起
花儿的心事
有心人
请解开
爱情的纽扣
 
 
《情歌》
 
我梦过的鹰鹫飞在天上
它不在天上的时候
天是空的
 
我牵过的骏马拴在湖边
它不在湖边的时候
湖是空的
 
我念过的姑娘藏在心头
她不在心头的时候
我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