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思绪

1、白色
—— 致已经逝世22年的外公
 
一切都消失了，在最后的炎热的时刻。
无论如何，我们都没有赶上他的葬礼。
那些散落的脚印，歪歪斜斜，向着远方。
他再次证明，他曾经存在过或者活过。
没有推理。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描写。
 
春天。在阳光里跳跃。我们无法忍受。
我们看不到。他们消失了。在黑夜里
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不能留下，
只有那些无休无止的虫鸣纠缠这个世界。
幻化成一束洁白的光芒，他消逝了。
 
夏天。火热的空气了充满了他的气味。
那是一些混合的味道。糅合着所有可能。
他太过于细节了。活过是他唯一的存在。
他太过于劳累了。奉献是他唯一的追求。
他瘦弱又高大的身体埋没在沉重的黄土里。
 
秋天。金黄的高粱穗覆盖了原野。大地
压弯了他的腰。流淌着那些绯红的液体
他的手掌摊开主宰世界，握紧掌控家庭。
这个神话牢不可破镌刻在厚厚的泥土里。
他走了，犹如一张网笼罩着我热泪的心。
 
冬天。那展开的胸膛犹如烈火一样温暖
他尖利的眼睛洞穿整个大地。他的心
望向哪里，希望就在哪里。那熊熊的烈火
炸裂这个世界，那呼啸而来的风缩短了
死亡的距离。随着他，这个世界在坠落。
 
一切都消失了，在所有放纵的记忆边缘。
那些雕刻的烙印闪耀着凄凉又悲伤的光芒
他什么也没有留下。他被洁白的花朵覆盖。
所有色彩消失了，只有那些光随同他燃烧
那些跳跃的梦幻之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白。
 
 
2、正午时光
—— 4月29日悼亡弟
 
正午时光  犹如一把把刀
切割掉每一个悲伤的细胞
此刻，所有的人都被巨大的
黑暗笼罩、压缩。一点点挤压
残余的水分。它们幻化成泪滴
打湿这洁白的大地。飞舞
飞舞，那漫天的黄色纸币
绕过一个又一个惆怅的额头
萦绕、萦绕，一个又一个
声音，撕裂这个拥挤的空间
那些花朵在心底里彻底枯萎。
那些跳动的烟火
伴随着惨淡的灰烬
犹如一根根钉子
将那些苦难的脸 
固定在圣洁的十字架上。
 
正午时光  刺穿悲戚的骨头
一圈圈的疼痛  犹如水中的涟漪
旋转  再旋转  延伸  再延伸——
哀悼吧，哀悼吧！为亡弟
爆发出那最后的一分气力
这最后的语言和泪水应该属于你
其实，它们早已经储满了身体
如今，这一份饱满的重量
奋然倾泻如雨  倾泻如雨。
前世的定数，还是后世的造化？
你决然地逃离这个世界
如此突然  如此洁净
毫无留恋  毫无痕迹
那扇门闭上  那盏灯熄灭
挥一挥手都是多余  灰烬飘过
一粒尘埃、一只孤魂、一阵风而已。
 
正午时光  犹如密织的网
打在这高高的坟茔之上
悲伤与泪水犹如篝火燃尽
与尘土化为记忆  深埋在骨中
随那滚烫的血液一点点打磨亲情。
燃烧吧，那剩余的灰烬
关于你的记忆在烈火中
一点点地化为虚无
犹如此生，犹如死亡
一切都将化为孤独的永恒。
目光多么需要掠过白色
手指多么需要拂过睫毛
苦悲的身体呀被那漫天的霞光
拉长、拉长，扭曲、扭曲
犹如夏天的河水  父亲与母亲
那浑浊的眼睛是可见的最后物体。
 
 
3、还是遗忘掉吧
—— 外公逝世22周年祭
 
还是遗忘掉吧
那纯粹的白色过于痛苦
时间再也没有饶恕
那曾经充满了食物的胃
土地习惯了贫瘠
你粗糙的手掌覆盖大地
模糊的眼，多少次
我曾经躲在你的腋下避雨
那硕大的羽毛
醒着、睡着与天空一起。
 
那是一个悲戚的午后
一个沉闷的消息
突然把你从大地上抹去
白幡招展，纸钱遍地
最后的送别，过多的剩余
雨水浸透了皮肤
凛冽的寒风吹弯了骨头
路上的泥泞犹如一把把尖刀
刺穿疼痛的脚趾
你坚硬的身体裹紧沉重的黄土。
 
还是遗忘掉吧
那纯粹的白色过于痛苦
压缩的空间再一次攥紧喉咙
窒息的鼻孔，撕裂的视线
那些枯萎的黄花再也没有醒来
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除了那些相连的血脉
你似乎从来也没有活过
可是现在，我只想，仅仅只想
一口将你曾经的苦彻底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