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诗选】秋天是件蜡染的衣裳

　　人妖

小白兔长吁短叹
惨！她自语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惨！
好惨！

我们办公室的人都围着她
摸摸她的头
凉的
原来人妖的经历这么惨
她看着我们补充到

原来，她到泰国知道了人妖
同情心爆棚了
确实。隔桌的老牛安慰她
但我们这里的人妖很幸福啊
不用变身，也不坐台

2019年9月2日 
 
 
　　争先

黎明是一道门，万物
都争着涌进来
先是卖菜人的三轮车
尖刺一样打破夜的平衡
它是一道反复滚动的环
接着是保洁大叔的扫帚和电动车
从街东漫到街西

小车开始是一辆一辆的
后来是一串一串的
最后没有间隔，成了车流
当远山和楼角在窗里出现时
所有的事物开始急促起来

雨也从五桂山赶过来
他跑的那么急，劈头盖脸地
砸下来，雨脚一阵比一阵密
像早起的那些脚步
密集地落进人行道地砖上
舞台，就开始从地下转到天上

2019年9月4日 
 
 
　　智商税

识字税
不识字税
哼歌税
写诗税
俏皮税
幽默税
诚实税
说谎税

自从乌有村何二狗
博士毕了业
在乌有村
开征的智商税
含
笑税
哭税
愁税
恨税
情税

公元三三三一年
何二狗
成了一个标本
立在博物馆
是唯一的镇馆之宝

2019年9月5日 
 
 
　　秋天是件蜡染的衣裳

一层层汗渍晒干
绘成一个人诚实的劳作图

每一种植物都吸饱了太阳
开出金黄的花来

怀了一个春天
又一个夏天心事的

柿子们桔子们和稻粱们
像出嫁的秋兰，晕红了脸

诞下一个幼儿的媳妇
站在原野上，像一株
抖落三千尘埃的千头菊

在这幅深秋图上
我浅薄的一生，水落石出
像一块，大地的眉骨

2019年9月7日 
 
 
　　当了一回同学

靠近站台时，2路车
慢了一下，然后又加速而去
怎么不停车呢？不停车呢
等了好久的老太太十分不解
我比她等得更久。只是
她没看见，车上挤满了学生
都是濠头中学的同学们
他们，也等了一个星期了

又来一辆，开门了
我看见柴禾般，插满了车厢
好心的司机，让人揪心
当我登上32路公交
正高兴终于错开繁忙的2路时
举目，才发现清一色的校服
在他们中间，我又回到中学时代

2019年9月9日 
 
 
　　做戏

你叫啊，叫啊
那天我过鸡肉档
档主正提着一只雄鸡
扬着，用手卡着它的脖子
你怎么不叫了
你在笼子里不是叫的欢吗
边说，边晃着手里的鸡

档主拿出了明晃晃的尖刀
在菜板敲的当当响
你叫给我看看，看你什么意见
说着，刀片向鸡颈挥去
我看看菜市，没有猴子
只有猴子进化的买菜人
他们，远远地绕开杀鸡档

2019年9月10日 
 
 
　　道具

规定时间到了，医生说

第三章第五条
你看看，是这样写的

抱歉，你的情况
不符合，有政策条款

国家的条例是这样
交钱才可办理

这是法律说的，不是我说的
你是外藉户口

某机关门口，保安说
走远点，你不看看这是啥地方

果然，门口岗亭大书
闲人免进。而我
两手空空正像个闲人

2019年9月11日 
 
 
　　阶梯

从土瓜岭南望
金字山
天葬顶
五桂山
像三级阶梯，依次升高

今天，雷雨中
我看见第四座山
立在桂山之后
披着薄纱。如果
我拾阶而上
我就能挣脱
躯壳的镣铐

2019年9月16日 
 
 
　　秋风有副菩萨的心肠

从凤凰山的眉角上
拐过了何家堂的牌坊
秋风是王大娘失去的小手
扯着何大爷空空的裤管
秋风推开窗
给病床上的何二狗
飘去红彤彤的乌柏叶
何二狗的秋天，有了黄金的底气

寡妇王二妮，在秋风里
直起身子，风在瓦屋上
把一个曲子，反复地吟唱
走过的荒草地上，每一棵草
都是一个站着的王二妮

秋风啊，在走过的人群里
只有你吹过凤凰山时
怀揣着菩萨心肠

2019年9月17日 
 
 
　　电子世界
 
如果倒过来看
正弦波都是一个形状
只是方向相反，邪即是正
像有些人，两面三刀
其实二极管三极管
是一个个单向闸门
只发出自己的声音，别的
滤过，一律挡在门外
 
电容就是一个个小水库
里面装着电荷
这些小家伙，有时是天使
有时是魔鬼
庙堂与民间，是耦合的线圈
给什么信号，它就传递什么信号
没有黑白，只有强弱
电阻像个落草的小民，遇上事
就知道磨磨蹭蹭
 
22019年9月18日 
 
 
　　锅盖论

站在横梁山
天地是个锅盖
在羊城，天还是锅盖
在深圳
在东莞
在石岐
在神湾，仰首
每一个大小区域
都有一顶圆锅盖

你说什么
锅盖里的每个人
都在大声地
朝锅盖里的人
朝锅盖外的人，喊
然后，乐滋滋地
数眼前的芝麻

2019年9月20日
 
 
　　以铁的名义

这个季节里
我必须以铁的名义
给自己让路
像遍山的红叶
给坚硬的秋风，让路

山开始露出骨头
河床也将吐出牙齿
内心的事物
一遍遍淬炼，直到它们
坚如磐石，如精铁

此后的岁月，没有呓语
和迎风洒泪
世界用它的硬度
漠视，人生的耐性
和心灵的硬度

原野上，又一个铁人
为一个庄园，树起一块墓碑

2019年9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