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九首诗

《巴勒斯坦》
 
约旦河水，天天淌进死海
怎么也稀释不了浓度太大的苦
海水里捞不到一丝喘息
 
巴勒斯坦，比眼泪还咸
犹太人阿拉伯人挤在神的怀里
吃尽了盐的苦涩
被腌成两份干柴似的鱼干
 
都还活着
比执念，比火气
活着为了比肌肉和升天的本事
两份鱼干一碰就着火
 
两位大神穿着隐身衣
坐镇在俗世两端
一位喝威士忌一位看肚皮舞
嘴角起沫，念着祝福
 
一时晴空
从死海岸边的橄榄树上飞起
鸽子，飞得比乌鸦高
 
（2024、1、6）

 
《死的分享》
 
豹子扑上去
咬住瞪羚羊的脖子
草原，扭曲成热辣的麻花
心抽搐，眼冒血
 
瞪羚羊咽下最后一口气
不动了
豹子松开口
说: 死了
 
此刻
瞪羚羊的听觉、思维未断
在意念中对狮子说:
你没死过，怎么可能知道死
 
（生死交接的瞬间
大脑裂变，太空与深渊
出现陡峭的第四维度第六感觉
没有痛感，光屑飘散……）
 
秃鹫，蹲在近旁的金合欢树上
冷观一场猎杀
等着，分享死的余绪
 
（2024、1、27）

 
《秦淮私语》
 
秦淮河流出明城墙
绕近她的脖子接通颈动脉
流进大江

六朝以来的叙事简化成短句
溶进清波微澜

轻风靠近她的胸脯
从一个钮扣眼接通肺叶
呼吸畅爽

一座新桥靠近她的肩胛
接通手臂，伸出雨燕的翼展

私下里飞入
我隐蔽的天坑和溶洞
试探丘陵、雨花的生活后叙

（2024、2、1）

 
《风、乌鸫鸟都是懂事的》
 
盘旋在阳台
喝过我的咖啡的风
蹿了出去，把河边的电线
吹得稍微摇晃
 
一只乌鸫鸟揸开双翅
仿若表演走钢丝
踉跄几步
定在电线一处
 
算上又一个新时代的流水在内
包括丘陵和城景
都与我随风巡视的眼神
达成了平衡
 
风、乌鸫鸟都是懂事的
不夺生态
不飞走也不旁落
 
（2024、2）

 
《天下的水都是亲眷》
 
天下的水
流来流去不多也不少
蒸发，淋落
循环着每一个族群
 
将生，将死
细胞质游弋在水流中
亲远，亲近
 
天下的水都是亲眷
响着八音琴
各流一脉相容于江湖
 
天下的水
都是泥土、筋骨渗涌出来的血
不管什么意见什么源头
 
冲撞，吞并，分岔，或决堤
彼此还是亲眷
 
（2024、2）

 
《岁月又起燃》
 
一道闪电的腰上
拴着我的头
在熄而又亮的交感中
我的脑细胞起燃
 
从十三岁打过来一道闪电
劈出一声大雷
回声向西，吸入终身
 
人文的闪电
掀翻了心空的星系
拢成聚口，向一张小床灌注
 
从此的睡眠中
游淌着毛毛虫的想象
肌肉越来越润滑
全身的骨骼咯吱咯吱地长
 
我的头
拴在一道闪电的腰上
经受几届黑暗，洗练柔情
 
今年四月
我的脑细胞重新起燃
焚化正史的虚辞
自生一道冷焰回馈后来人
 
(2024、4)
 
 
《东非大峡谷的狒狒》
 
夜中的夜，喝多了酒
无家可归的人辗转在它的混沌中
闻足了醇香后睡去
 
红鼻子，黑眼珠
像极了退休后被返聘的医生
从灌木林里走出来
忘了带听诊器
 
他是狒狒
拿着象牙树的刺
像注射器的针头挑破了几层夜
刺痛无主者的神经
治疗心的忧郁
 
在东非大峡谷的胎里带的伤口中
夜行着一只红鼻子黑眼珠
遇到来此寻祖的我
 
他不像人类祖先
却自带光亮和威慑感
告诫，亚健康的我多加小心
 
（2024、4、23）
 
 
《大问题》
 
青天白日里
死神来到了附近
黑色的帽檐下空了脸
 
他忘记带牙
忘在了老虎的嘴里
……
 
上帝坐在高脚凳上
听一支安魂曲
 
他低头喝闷酒
后悔造人
……
 
乌鸦叼走了金鹰的卵
AI智能算计主人
 
人，最后悔
为什么造出上帝
他的威胁性和危险性最大

（2024、8）

 
《白露日》
 
这一天早晨
两岸的墨绿被河水洗得碧绿
这一天中午
空气即将退热转凉
这一天傍晚
余光进入丘陵的容器
这一天还有细分的静谧长夜
一更雨滴
感觉到故物在返潮
三更风吟
书中的故人给浅梦输氧
五更鱼白
流星从雨花台的天空落向皖南
在夜与昼的交接处
情境，委婉……
光和绿从河水里挥发出来
列成山脉的轮廓线
 
（2024、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