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裹着感恩情怀的温暖之作

　　曾以诗歌擅长的张国领，最近几年却因散文作品引起广泛关注，从他先后获得“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解放军文艺》年度奖、“中国散文年会暨《散文选刊》2009年散文排行榜”等奖项不难看出，作品已受到读者的普遍好评。这位来自军营的散文作家，多年来，始终以执着而朴素的写作姿势，给我们带来一种别样的心情态度，真挚而深沉，忧伤而温暖。在浮华喧嚣的尘世中，张国领不愿意放弃这种执着的姿态，保持着特殊的敬畏。我想，对于他来说，能否成为怎样的一个作家，或许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了与自己心灵的对话。读完张国领散文集《男兵女兵》(海潮出版社)、《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断想》(人民武警出版社)，我的这一感受尤为深切。这三部散文集的文章或写人或叙事，或独语或倾诉，虽然情随物移，物随景迁，各有不同的审美情趣，但都给人一种至纯至净的艺术感受。我甚至觉得，在那些心灵絮语般的文字背后，是因为拥有一颗感恩的心，才使他习惯了那种默默的坚守，并在某种堪称寂寞的写作中，使我们品味出许多经常忽略的生活质感。

　　叙写心灵成长的隐秘体验和温馨而又略带感伤的记忆，是张国领散文的一个重要主题。他的笔触深入到自己心灵的渊然深处，真实而细致地叙写情感发展和心灵成长的艰难过程。在这过程中，有感人的爱，也有揪心的痛;有深深的眷恋，也有淡淡的感伤，但是，没有怨怼，没有颓废。而是以一种特有的宽厚、从容、质朴和豁达，缓缓地道出了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对幸福的感悟。

　　这种理解和感悟，使得张国领的文字充满了温馨的力量，以及某种旷达的生命情怀。我这样说，是因为张国领在这些散文中所触及的生活，大多是一些并不轻松的经历，或者说是些饱含苦涩甚至还是无奈的生存片段。譬如，亲情之间的相濡以沫，幼年成长的艰辛记忆，往日军旅路途的顿挫，战争与灾难的折磨，虚假的情感承诺……等等。这些生活和情感的际遇，在常人眼里，应该是苦难与不幸的表征，但作者却能够以一颗平常心来审度它们，感悟它们，包容它们。于是，便有了“我经常告诫自己，无论干什么都要慎之又慎，因为任何形式的疏忽和大意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我不知道这是经验还是教训?”;“你关爱了别人，就是关爱了自己”;“阳光是全人类的财富，你只要对它有了足够的热爱，它就会回报你开朗的心情和健康的体魄”;“经历了战争才知道和平的珍贵，经历了和平才知道战争的残酷”;“由此可见，军人的荣誉是抛开了自私自利的狭隘情感的荣誉，只有这样的荣誉才能有极强的感染力、生命力和战斗力”;“在这样一个凌乱多变的世界上，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必要再为自己套上一个恩恩怨怨的枷锁”;“一个人如果一生只为了得到，无止境地贪婪攫取，那他的人生肯定没有诗意可言”;“在北京我明白了，人心的春天才是真正的春天”……透过这些话语，我们既可以看出作者对人生、对命运的特殊感悟，也可以感受到他那豁达而从容的心境。源于张国领看似平常的豁达心境，使他在咀嚼现实生存的诸种烦扰和不幸时，使他在收拾和打量日常生活的点滴情景时，总是能够体察到许多不被常人注意的细节，并在这些细节的微妙之处辗转反侧，盘旋再三，从而获得了极为可贵的情感与道德力量。

　　散文是一种叙事性文体，但纯粹客观的叙事无法获得散文艺术上的审美。我一直认为，在散文写作价值的构成中具有重要意义的，还是写作者的情感方式和道德态度，是写作者对人类命运的人道关怀。一个真正的散文家必须以一种介入的姿态，即一种体现着同情和爱意的伦理姿态展开叙事，只有这样他才能写出包含着丰富而伟大的人类情感内容的作品。在散文的叙事中，必须要有写作者主体精神风貌和情感欲望的自觉融入。张国领的散文写作，规避了一般性的客观叙事，带有强烈的抒情性倾向。爱和情感是张国领散文中的阳光，照亮了他散文的几乎所有细节和场景。在散文长卷《高地上的风景》(解放军文艺2009年增刊)和散文集《男兵女兵》(海潮出版社)里，我们可以看到他散文写作的这些丰富情感内容与诗意之美。他以饱含爱意的笔墨书写了军营的人物，体贴入微地叙述他们内心的感受，在平淡、简单的形式里，表达着善良、责任、尊严、坚毅和挚爱等丰富而美好的情感和品质，表现出一种诗意的道德情调和温暖的精神。在语言风格和叙述方式上，体现出一种朴素的求真尚实的现实主义精神。他的语言洗尽铅华，朴素自然，平实亲切，全然没有丝毫的做作和卖弄;他力求准确而简洁地叙事和写人，在克制中寻求某种价值和意义，从而在那些难以释怀的人和事中获得了极为可贵的道德与情感力量。这种情感，既注入了很多的理性思考，又融入了大量的人生经验。我想，这不仅是对写作的一种尊重，更是对生命自身的一种尊重。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乡。故乡的概念，对于我们每一个来说，不仅仅是一处简单的地理坐标，她更是安居在我们心灵之隅一种巨大的精神支撑。那里有无尽的牵挂，温暖的守望，热切的怀想。张国领年少离家，服役军旅数十载，军营，早已经成为了他心中另一个“故乡”，一个为之感恩并吟唱的心灵之境。张国领带着一种感恩式的情怀，讲述了自己在军营的成长经历，以及这种特殊的伦理亲情，显示出某些非同寻常的内在韵致。这种独特的韵致，构成了他散文写作的另一个标尺。这是军营本身力量的使然?还是军旅情结驱动的结果?我无法说清。我只知道，面对军营以及生活的馈赠，张国领给予了应有的敬重、眷念和力所能及的文化检视，因为它早已成为张国领灵魂漂泊的一个重要归宿。

　　显然，张国领慷慨而热情地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的祝福与善意。这是一种令人感动的情感投射。作家的善良使他的才华有了深厚的内容和绚烂的光彩。读张国领的散文，你会体验到丰富的愉悦感：从容的叙事，素朴的语言，以及安静地弥散在字里行间的人生况味和优雅情调，而这些，都成为推动我们阅读的内在力量和审美旨趣。

　　“这些小事也许在别人眼中不足挂齿，但对于我而言，却是重要的，它是从我生命深处流淌出来的河，虽只是涓涓细流，但流的都是真情，虽是浪花微笑，但荡起的都是感激。感激什么?是生活。”在《和平的守望》中，张国领曾说出了这样的一段话。事实上，这段话既表明了他情感与道德的来源，也道出了他的这些文字虽然朴素却拥裹着温暖的精神缘由。心怀感恩情怀，这样的人生是永远值得敬重的。同样，从这种感恩情怀中流淌出来的文字，也显得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