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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食同源,悬壶济世的一种关于诗的想象

—— 浅谈诗人黄玲君的禅诗景象

2024-09-06 20:29:06 作者:天露 | 来源:中诗网 | 阅读:
天露:安徽省作协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安徽文学》《诗歌月刊》《幸存者诗刊》《散文世界》《诗选刊》《椰城》《千高原》《人民日报》《青春》《现代青年》《乾坤诗刊》(台湾)《安徽青年报》《四川诗歌》《作家天地》《浙江诗人》《散文诗》《中国汉诗》等。

  人生无论如何都是有限的,如果硬要否定,诗可能是无限的,人类的情感,意念,智慧,境界可能是无限的,读者一直会挑选诗人,诗人也会一直寻找读者,诗人李元胜说:时代越大,诗越小。诗是小众的品味,也是极少数修习者能领略的精神家园,“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孤独是人类共同的情感,犹如隔靴搔痒,诗人的孤独就可吐出锦绣诗篇,诗人李少君说:“人诗互证”是诗歌的源头。我们讲三十而立,诗人只是一个人的时差,想什么时候面世就什么时候面世,甚至可以与所处的时代错位,生前诗,身后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诗人参与到人类永生的事业,才会有永生的视野和文本,那不是刻意而为,是一个人的精神气度决定的,诗人因文本的需要必须像太阳一样出众,而诗人的出众是需要达到一种众望所归的预想和愿望,因而出众是很难界定的,作为筛选者,因为诗抒写方略的芜杂,审美趣味的融贯中西,纵横千古,这种天演时空的限制,你只能是管中窥豹,而且很容易导致你“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要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正,很容易导致没有标准,丧失主观阵地,所以你的开诚布公立足点尤其重要,我就是看上了诗的哪些特点,这就是我选本的依据,依据充分了,它间接决定了你的目光锐利程度以及所选作品生命力长短,灵魂的戒尺是否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诘问你去伪存真的概率有多高,需要有从百家之长中筛选出经典性文本的勇敢和担当,这也是一首好诗所要经受的漫长等待,玲君就说过,一首诗可能经过十年以后才会被人发现,甚至算短的了,否则容易导致诗坛的无序和诗人对自己的怀疑和落日妄我的境地,诗人自己对自己也难有一个准确的定位和认识,诗人的定盘星只有在文本这里才能找到轻重,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那么破立都要忠于一个合字,而我从创立的诗派——偶然诗派可以看出,有一类文本无论何时何地都具有共鸣的效应和纠妄的立场,核心辐射的超级能量,那就是对弱小者天然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视角上以脚踏实地的人作为铺垫却写出腾云驾雾的气场,意象通灵,机巧圆润,宏观可瞻,具象有方的精髓文本,立像照远,破除虚无,破除现实局限中某些无厘头成规,破解某些破坏人格独立和完整的现象带给人们的精神抑郁,还以自然景观下的原貌和生态,提醒人们的心灵,提炼人际品质,这种对普罗大众理想主义的人文关怀和稀罕,诗人黄玲君便是其中杰出的一位自我驱动的探索者。实际上她的诗已突破意象的缺陷,闯入了语象的高维。

  玲君的诗没有过度的抒情,没有过分的修饰和故意,具有简约,朴素的审美观,而朴素个人觉得是诗歌干净的前提,朴素也是一种能量,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和主张,朴素的前提源于心灵的诚实和内敛,需要诗意的发酵才能成型,朴素中见真谛,更能直达诗意的本源,武略上唯快不破,文韬上唯真无敌,我们也可见到很多奢华的抒情性很强的作品,如果朴素是骨,奢华则更多的是附在骨上牵强附会的肌肉了,只有时代的智慧不够时,空落落的抒情才成为夯实文字的主流,我一直在思考为何她的诗纯净得没有语气,没有丝毫蜂拥而上的仓促感,而是舒缓地按照自己心灵的节奏走下去,直达自己内心的湖,然后去感染和疗愈别人,我想这应该与她一贯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地坚持自己的初心有关,她设定在自己的时刻表里,她的诗就像她的人没有如何如何属地的架子,她一定深刻地认识到那本质上就是几千年的农耕文明无法摆脱的精神方寸,也是不可替代的精神元动力,无论城市化进程多么富丽堂皇,我们一直活在农耕文明的小我中,绝大部分市民都还是未来得及转化的村民,反而瞬间陷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虚无和迷茫。她显然绕过了自己自古一贯的命运,选择走到哪里都是她自己,农耕文明的精致只有拥抱大地的人才能洞见呼风唤雨的自然力,她以蛾的视角或者昆虫的视角感受生存的处境,愿望,还有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那她就忠于这种既视感,忠于这种既视感后的质朴和审美,忠于这种大地上的精致而带来的喜悦,雨打芭蕉,风逗飞絮,并在其中尽情悠游,释放自我,唤醒自己存在的先天意识,所谓沉浸式阅读,唤醒则是一种更高的精神状态,显然她在这种完全放开的自由意志中尝到了生命的甜头,生存的本质及意义,放松的是她一直秉持自然的抒写之心 ,于是我找到了干净的第二个前提,那就是自然的力量,诗歌作为人类的精神活动,可生成于自然的力量来愈合伤口,放下自己,全人类都是我的亲人,从而自觉不自觉地上升到对全人类的悲悯,马斯克若没有对全人类的悲悯,就不可能有火星计划,至少在此事件中,他智慧尽显地拓展了人类富于想象力的边界,辛波斯卡若没有对全人类的悲悯,就不可能有《三个最奇怪的词》的诞生,听起来好像有点玄,如果没有对全人类的悲悯,那最终需要悲悯的必然是人类中的任何个人,我一直在寻找命运与诗性的统一,那么毫无疑问,玲君是找到了的,与其说玲君找到了诗歌的命运,不如说诗歌的命理找到了玲君这样一位难得的诗意的悲悯者,在她这里找到了回应和意境,当然实质上这也是诗人的处境,任何悲悯者都有无声的内因,借她的口说出诗意扶世的力量和安顿人心推进理想和平进步的宏远目标,这种自然状态的诗心可以作为检测诗意介质的范本,放在哪里,就真伪立判。那么她又是如何抵达这种自然诗心的呢?

  我们清楚学校是很朦胧的地方,孩子们自从一踏入校园,就没有了比这更光荣的退路,人生是单行道,校园是无数人挤在一起互相抚慰共赴一场大雪的单行道。诗心便是这些单行道唯一可以抵达的天庭。节假日的车辆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也只是几天而已,同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学校教育却要经过十几年的拼搏,优胜劣汰,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明知如此,人们还是前赴后继,因为不可触摸的未知,鸟被关进了素质的笼子,这才称得上是一只合格的鸟,其评价体系的单一性早已引起全社会的关注和思考。他们的翅膀在哪儿呢?眼不见为净,青春应该是创造力兴奋的时段,是人一生中不可替代的黄金周,却只是在那里无意义地死记硬背,打造一代又一代刷题机器,一个人如果饿不死就有希望,如果生命的热情耗尽了,饿不死也死了,真正的诗便在这里发酵,奋力在自己的怀抱里寻找另一个出口。

  不说百分百,百分之九十几的人其黄金阶段都会在学校这样一个环境里渡过的,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诗怎么写,但他们在封闭的年华里用诗性表达着自己的爱恨,无奈,烦恼,忧愁,虽然他们的知觉是朦胧的,但诗性却因自己实在的生活而真切,任何人都无法回避和抹去。因为在他们慢慢被消耗的过程中,他们的翅膀逐渐脱去了羽毛,有的被世俗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继续成为农耕文明中制造阶层冲突的代言人,有的则慢慢地陷入了黄昏的低潮。绝大部分都是或明或灭地活着,其理由是:这个世界不是你一个违背了自己的承诺就被别人看作失信的世界,也不是一个你遵守了自己的承诺就被看成君子的世界,只有少数人具备保全自己勇往直前的能量,而这种能量的取得本质上就是在受教育时的初心一直被保留了下来,而这种能量就是一位诗人靠不靠谱的精神空间,是一位诗人不可模仿的标识。无疑玲君就是这样一位具有鲜明标识的诗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雪鹰兄的鼓动,我是不会出现在两位北方诗人中间的 ,当时在座的还有诗人罗亮和诗人红土。玲君当时出现时,像蜻蜓点水,那种符合时光的轻捷让你一下子放弃了自己的地盘,素净应该是她赴约时一贯坚持的个人化对别人的尊重,她是中药师,保持着芍药妩媚和庄重兼顾的特点,说了很多养生的心得,我是个粗人,也很社恐,奇怪的是她每一句我都很受用,那是我生平在一位异性面前说得最多的话,我想这些应该都源于她的真诚,如果说人一辈子要遇到几位贵人,她是第一位让我摆脱土腥味的贵人,摆脱一位仅仅由农村题材培养和养成的诗人局限,一种放松的雅已成为了她的习惯,这或许也是一种能量场,我紧张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气氛和谐愉悦,让我感到她不仅仅是我的贵人,还是我随时都可以倾听的良师。

  一个民族,人们的精神契约降到一定程度,只为生存而发愁时,他只相信眼泪,不再接受思想,宗教和哲学,因为这些他们无法吃下去,更谈不上消化,这好比一个过度惊吓的人,只接受第一感官上的需要,高一级的需要就回不过神来,这是生命在物质世界中的一种本能反应,也是作为最低一级需求:生存下去的一种最有利的撤退。而我们就处在这样的边缘。我们容易陷入肥皂剧和追星族的泥塘就是明证,还有心灵鸡汤式的温暖,更愿意接受感官上的第一反应,以获得心理上的第一时间上的安慰甚至快感,以便为自己的空虚带来某种经验上的平衡和满足,而实际上这种平衡无法带来实质性奖励的时候,我们就束手无策,很多已经真实存在的案例容易让我们理解一个事实:在很多时候我们更愿意接受情理而不是法理,作为人情社会,情理可以释放更多的包袱,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法理则显得太严肃没有人情味,在权力的操控下更受到质疑,这样人们崇尚的就是权力和金钱,至少可以避免无辜。

  读玲君的诗,我们就能纠正自己的荒诞,虚无,抽离感,她的诗作中处处是在场的,她有一种变大为小的能量,也有一种小中见大的方法。她的诗对日常过于迷恋,细节成为她自然而然叙述的亮点这些只有在青少年时代一直保持着感观上的灵敏才能捕捉到的第一时间的感受。

  玲君的诗中这种带有以小托大的思想,对巨小事物的敏锐观察力令我叹为观止,而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这些扛小的动植物似乎给了她自然的某种力量,使她能够在自然的凝视中表达得婉转贴切,作为自然界中的丛林法则,体型庞大的动植物更易获得资源,生存下去就更为容易,恐龙时代就是个明显的例证,因此这种对小事物的长期注视一定源于她自觉不自觉地对弱者状态的共情和悲悯,而且从共生的角度,这种容量小的事物也是人类精神文明的一部分,而且更值得借鉴和引用的部分,更具有拓宽人类文明的成果的需要和价值,比如玲君下面这首诗:

  《虫豸》

  打开抽屉的一瞬间
  这些拥有小翅膀的虫豸,冲撞着
  只是在提醒
  彼此共同拥有的狭隘空间
  黑暗里,待得足够久了
  超过了生长所需的时间
  现在是七月,盛夏季节
  窗外有电闪划过,隐约的雷声
  再一次证明
  在这个被分享的世界
  没有旁观者
  亦没有亡灵
  他们彻底地远离了大地的居所
  以便去赶更遥远的路程

  我们不会因为一个诗人的存在而耽误另一个诗人的诞生,我们不会因为一个诗人惯于表达宏大题材而忽视那些捕捉细小题材的诗人,诗人之间是协同,合作,共赴人类命运的思考者,她的虚无和殷实均来自于此。玲君的诗有一种天然的正念,是一种刚柔并济,柔中藏锋的境界,从这首《虫豸》一目了然,从上帝视角,地球村就是一个抽屉,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将虫豸与伟大的人类联系起来,但实际上我们所拥有的资源与虫豸是一个纬度的,你无论拥有什么都只是使用者,都在消耗你的肉体,只不过开发的功能多少而已,而你的肉体不过是暂时由你代为保管的一个炭基的机器,虫豸因为肉体而与人类站在同一个起点也是同一个宿命上,它们的软肋我们都有,可能为生存的空间而相互倾轧,但到了人类这里可能达到残忍甚至令人发指的程度,它们那么小,那么低等,其破坏性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它们拼搏一生只是为了满足最基本的生存而已,它们的信念我们也有,比如趋光性,从最初的钻木取火到如今的灯光璀璨,光芒万丈,将光明的仪式一步一步发扬光大,正体现了人类私欲的无底线膨胀,事实上,我们绝大部分人以虫豸的状态生存在人世间,如此卑微已慢慢脱离了人类的主流价值标准,主流话语权,少数所谓的精英阶层所建立的秩序往往以个体营销为目的,掌控着绝对的资源,以眼下的肉身需要确立首要衡量标准,利己是规模化的,造成的破坏也是上规模的,以最大化精致化完成繁衍作为自己的最高目标,他们的聪明甚至一点智慧最终也只是获得生存的空间更大一点而已,频繁地满足短促神经上的快感和散漫的状态甚至傲慢与偏见的态度而已,这也是空心化的源头不断膨胀的结果,不断按下高速发展的快捷键,要命的是这种快捷键古为今用,甚至可能洋为中用,公共资源出租给个人,公共要素服务于私人,造成公私不分,据为私有那一刻起,风险其实便已形成,虫豸是有大局观的,它们相互碰撞只是为了相互提醒,充满温情和豁达,要想让渺小的自己获得一线生机,团结才是决定性的力量,人类的丛林法则只会让人类永远生存在丛林的云雾中,雾散了,生命也就结束了,绝大部分世人是在内耗中结束自己的一生,不明白自己的出现何用。谁正在代表人类?真正的人类又在哪里?虫豸的生存秩序让虫豸获得无与伦比力量,保存了优良传统,淳朴善良的民风,意志坚定,思接千载的物种,那才是人类要保护的可以健康存续下去的遗传基因。其实心外无物,这首诗作为禅诗,也是人类内心状况的一种折射,人类意识的起源就是在开始的一抹黑逐渐演变到刀耕火种阶段,这是在适应自然的过程中获得的,那时的全民意识很强,因为只有全体出动才有可能生存下去,平等地分工协作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危险来自人群之外的声音和动作,每个人都会高度紧张自觉维护这种集体主义,不可能出现这种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可能这种倏忽的念头都没有,慢慢的这种理想就记录在人类遗传基因里,我们必须正视和接受这个事实和心理上的需求。因此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强烈的天生愿望,只是因为私有制的出现弱化了这种冲动而已。玲君在她的诗里给出了很客观的预言。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抽屉可以是车间,教室甚至是无形的网络,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其中一员,每个人都“超过了生长所需的时间”,“亦没有亡灵”看不见别人的来去,无关抑或无法痛痒别人的生死,或者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现代社会已无暇顾及,丧失了人之所以为人最基本的判断,无法正视人类社会建立起来的终极价值,那种严肃意义上的精神动力,毫不夸张地说,关乎民族的宗教用不了多久或已荡然无存,拼命往前赶,即便深晓无知但也无力自拔。

  玲君的诗具有形而上的在场感,以短制诸多,山川河瀑,花草树藤,飞鸟游鱼,吟虫走兽俱可成为她的朋友,成为她诗中的原始居民,很羡慕她这种对意象的把控能力,这种能量得益于她长期与自然界保持一种和谐共生的对话关系,中医的智慧在她身上完美地通过诗意的河流展示出来,那是独属于她诗意的窖池,她的诗是养生的,又能令你陶醉,能让你脑洞大开,醍醐灌顶,耳目一新,恍然大悟,这些促使灵感开窍的词,通过她的诗,你就能达到这样一种审美的状态,道念上有不同的知觉,但在审美上却是畅通的,第一时间具有共鸣甚至是共振的感受,一个处在生命状态的诗人所看到的一切事物都是有生命的,一种融入骨子里的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自尊,药食同源,她把这些能通过眼耳鼻舌身感知的一切都看成生命的部分,这是一种理解生命的自觉。集养生读诗于一体,未尝不是一种哲学!

  玲君的诗还具有俏皮的智慧,那是一种母性的智慧,诗的三重境界我们可以用喜欢,崇拜,无法拒绝来衡量,她的诗已达到无法拒绝之境,人之所以为人,无法跳出人的生物性,她已经做到了无我,所有的我都是一种暂且的寄生,不由一个人的意志所决定,无所图却无意中达到物我两忘的唯一宏图,才能突破个人意志的缺陷。每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顽童,玲君也不例外,比如《出神的树》,是对自己成长经历的一次回眸与审视,站在母性的角度去注视自己的童年,那是无法分享的孤独,以人为本的个体性该有多么重要,成长显得矛盾而节制,必须服从同龄人的过程,也有阳光,雨水,那是生命自带的好奇,更多的是空旷,更多的无奈,妥协和不甘, 作家李娟说“天空下最大的静不是空旷的静,不是岁月的静,而是人的静啊。” 玲君就是这样寂静的一个人,我相信来人世的,必然是因为没有活明白,如果活明白了就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永生,我们一辈子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进入永生的世界,春天的根须塑造成她一辈子的诗意,它的抗争是对高度的一种怀疑,(一棵出神的树依然是树),只对出神感兴趣,出神是一棵树的唯一动力,是对一棵树的价值重新界定,只负责出神,那才是创造性的象征,它的出神像是获得神性的旨意,( 它完全忘记了树本身/就像贪玩的孩子/暂时或者永久遗忘了它大地上的旧玩具)

  终于,她留住了一个孩子应该有的使命和生命力的身体。

2023年10月天露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