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树林里的鸟有些是落叶变的 (六首)  

 
◎喜树林里的鸟有些是落叶变的
 
十月，喜树林里的鸟开始多了起来
有些鸟儿是落叶变的
虽然还不是太像
但它们足够努力
先是颜色变得像一只鸟
然后形态变得像一只鸟
它们不时就从树梢上跳下一枚
自带微风盘旋着降落
从那一瞬间起
小鸟的心房开始在叶片上搏动
喜树林也准备了足够的高度
看落叶越飞越远了
越飞越低了
越飞也越像了，就像一只只盘旋的灰雀
正在寻找地方降落
它们喜欢降落在灰雀降落的地方 
 
◎母亲的来电
 
振铃声响了，是母亲的来电
电话大多是代表那些庄稼植物打给我的
其它的就是复制粘贴
有关天气冷暖的事，有关身体的事
这一回却不是
母亲用电话给我寄来一只白鸽
还有放飞白鸽的蓝天
兴奋地说，不打仗了
不
打
仗
了
中国与美国和解了
儿子，你有没有看到新闻
原来海峡的局势比秋天的收成更让母亲纠心 
 
◎黄昏掠过故乡
 
黄昏像一幅抽象的油彩画
线条色彩变形夸张，很难看明白
有时又会具体到一场疫情
或者一阵刻骨的疼痛，除锈后的镰刀
明亮也是一种疼痛
这是北纬三十一度的故乡
金黄的稻茬上正有黄昏掠过
榆树梢上雀鸟叽叽喳喳，感染了秋收的喜悦
黄昏即将掠过所有的事物
掠过那些少年的脸庞多么迅速
掠过那些老人时多么缓慢 
 
◎鹅掌楸下的天空
 
秋天，大雁可能落在鹅掌楸上面更多一点
我是这样猜测的
鹅掌楸下的天空瓦蓝瓦蓝的
比其它的树木更明亮些
肯定不是哪一个娄东画家留下的遗墨
只有那些飞得很高的大雁能扯下的那种瓦蓝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有一天早晨，我去公园散步
鹅掌楸的叶子凌乱飘着，鹅掌楸的种子也松动了
松动也就没有那么看得紧了
突然我发现
有一排种子飞成一字形
又飞成人字形
此时微风像翻书一样翻开秋天的阳光
这是我怀疑鹅掌楸上落大雁的另一个理由
 
◎穿过森林
 
走进森林，你就变得重要起来
阳光就开始追逐着你
像舞台上的光圈，丢不掉的影子
你走得快，它走得快
你在水彬树下，它就在水彬树上
你在白杨树下，它就在白杨树上
水彬树是一种经历
白杨树是另一种经历
阳光最灿烂的时候，像有人在树梢上打铁
活力的火光四溅
凡是被火光溅着的事物都会变成新的
假以时间，森林里没有它照耀不到的东西
穿过了整个森林
你就会变成另外的一个人 
 
◎银杏自己的秋天
 
秋天去公园散步
看到许多树木都挂着果实
称得上硕果累累的唯有银杏
银杏树长势很快
像青春期的孩子，又像房价
早些年秋天
还看见一些老人孩子用竹杆采摘果实
银杏也乐意分享
最近这两年少了
以后可能更少了
竹杆再长也钩不着了
累累硕果就挂在树上
有些果实是那些金黄色的饱满的音符变的
（几个人在树下吹着长号短号）
再过几天就和落叶一样飘落地上
任人踩踏变质，多可惜
那是银杏自己的事情，是吗